从阳春白雪，到下里巴人

从历史人文，到乡村俚俗

这是一个与“乡情”、与“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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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我完成了学校的一项任务，竟“鬼使神差”地没走前门去赶公交车，而是绕道后门想从外围随拍校园景观。其实，我每天在心里都装有一点任务，不然的话，每年的《百图看武中》不是一天时间就能够从衣袖里面抖出来的。

今天天气晴好，初夏微风轻拂。我掏出随身携带的数码相机，选定几个角度，试图拍几张与以往不同的图片。我沿着学校围栏由东向西再折转向南，正当全神贯注之时，突然按捺相机快门的食指如同触电般地僵住了。原来，我惊诧地发现在瞄准的镜头里面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在成片一人多高的灌木丛中，有一团树枝在独自疯狂摇晃，莫非是局部刮起了龙卷风？我擦了擦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待到“龙卷风”过去，我再次瞄准了前方，准备朝这个方向拍一下围栏里面的假山凉亭。

万没想到，此时灌木枝蔓又晃动不停。难道大白天还会有什么“妖孽在此作法”？我稳了稳心跳，慢慢朝这个地方走近，细探究竟。近前一看，不由噗哧一声笑出了声：“董公在这个里面藏着，是玩的什么戏法？”

这个被我称为“董公”的人实乃学校后门值班员，他是本市龙坪镇人士，老夫妻在此镇守北门已经有三年了。董公自己也没有料到，怎么平地忽然冒出来一个“大帅”？见我手中拿着相机，顿时明白了什么，他压低嗓门轻轻招呼我：“你快钻进灌木林里面来瞧瞧，好新鲜的蛋，是野鸡在这里下了一窝新鲜鸡蛋！”野鸡敢在这么热闹的地方下蛋，蛋窝藏在林草深处，背靠校园围栏和假山掩护，可是北临沿湖大道，车水马龙。看来这对野鸡夫妇也想闹中取静，它们莫非深谙此道：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

结果，野鸡夫妇“失算”了，它们的蛋窝被“狡猾”的董公发现了。董公笑眯眯地说：“我是今天清晨听见有野鸡在假山草丛里唱歌，寻思在这附近一定会有它的老巢。果不其然，让我一路搜索，竟然搜到了一窝野鸡蛋，不多不少，刚好十个。可是这只野鸡受到惊吓后，扑通一声飞跑了！”

我弯下身子，钻进灌木林内，从草窝里拿出其中的一只野鸡蛋，掂量了一下，不重但有点温度，复又轻轻地放回原位。望着这一窝野鸡蛋，我忽然萌生出丝丝担忧。我说：“野鸡是国家法律规定的保护动物，你怎么处理？”董公“呵呵”笑道：“我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保护野生动物是每一个公民应尽责任。”说毕，他诡秘地对我说：“这个野鸡下蛋的地方好神奇的，从星相学的层面来解读，叫做‘金鸡抱蛋’，预示着这个地方将来会出贵人。咱们这里是武穴市高等学府，以后考取清华、北大的精英大有人在，层出不穷。”

我仔细打量了董公一眼，不免惊叹道：“呀啊，真没有看出来，你居然能够熟识‘星相学’，埋没了一个人才。”听到我夸赞，董公滔滔不绝：“会看风水也是一门科学，我钻研了几十年。除了‘金鸡抱蛋’，还有‘团鱼煨沙’也是风水，风水这个宝地一般情况下很难让人轻易看到，都是被偶然发现的。譬如说，位处大法寺镇的九牛山，传说中有一个农民无意间把几斤麦粒往山上一撒，下午撒出，次晨‘九头牛’合磨，将麦粒磨到了一团，麦粉所集之处即为风水宝地。”

“再就是破头山，此山也在武山湖畔。传说湖边有个村庄，有一天有父子俩人撑船到此用剪竹夹水草喂猪。其间，儿子一人到山上解手，突然发现了一个深洞。父亲闻讯赶过去，顺手将两根长竹棍扎成的剪竹插入深洞。奇迹出现了，这个深洞居然瞬间合拢了。后来，儿子再次探秘，看到洞口又开了，据说这叫‘九龙开口’。若干年后，他的父母去世，儿子突发奇想，竟然把父母相继埋入此洞。没想到这个洞穴是一个风水宝地，此后，他们的后代有人官至朝廷。”

见我听得很认真，董公愈说愈来劲：“在武山湖的湖心岛‘武山寨’上住着一条‘断尾巴的龙’，每年的六月初六，这条‘断尾巴的龙’都要回一趟娘家，娘家住在横江山上〔横岗山〕。”

“还有一个典故，说是我老家有一个穷人这天死了老娘，无力安葬，此时漫天飘雪，他跑到娘舅家借钱无功而返。回家后只好用芦席卷起老娘遗体去埋葬，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行进。精疲力竭时，忽然发现途中有一处地方没有积雪，便决意让老娘安息在此。岂料到，这块地方恰好是一处风水宝地，他家后人都攻读名校，出国留学。”

正当董公聊到兴头上，我打断了他的话题：“且慢，瞧你对风水一事，说得神乎其神，头头是道，请问你在来武穴中学当后门保安之前，是在哪个地方公干？”“呵呵，我以前在龙坪镇一带就是看风水的，不信你到龙坪镇打听一下，看老百姓有谁不晓得当地有一个风水先生叫董海涛的。”听他介绍，我“啊”了一声，继续发问：“既然你风水知识那么丰富，为何舍弃本职甘当守门人？”

他腼腆了，讷讷地说：“所谓时势造英雄，如今社会变化太大，我没能够与时俱进。星相学也好，风水师也罢，当代人都上了互联网，我的专业特长无法施展。虽然，仍然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找我看风水，相对过去的业务量明显减少了。我已经是年过55岁的老人，现在只想让自己有个稳定职业，平静度过后半生。”

“我于七十年代初期从龙坪高中毕业，班主任陈元威，课任老师袁善谋、胡启顺，这些文革前期的名牌大学高才生，在文革结束前夕都被武穴中学‘抢走了’。你莫看我是一个门岗，我的书法也被很多人看好，以前在乡镇墙上书写计划生育政策，为别人家的门店开张书写招牌和广告，忙得不亦乐乎。另外，我还会替人画像，很逼真，不信，我现场临摹给你看看？”

我有点纳闷：“既然你风水和书法两项手艺如此出众、出色，何不趁势深造一番再做强？”他苦笑道：“我说了，都是电脑抢了我的饭碗，这两项手艺现在都让计算机替代了。此乃社会进步的必然，是一个好事。好在我貌似步入了老年行列，但身体健康，思维敏捷，还能为社会主义作点贡献。我是2019年高考前夕应聘到武穴中学值守后大门的，干一行爱一行，忠于职守是做人本分，我一定会继续发光发热！”

千年龙坪古镇真是人才辈出，藏龙卧虎，就连学校门岗也是身怀绝技，不同凡响。在董公盛情邀请下，我随他来到后门值班室。他手脚利索地拿出一卷书写白布，用毛笔蘸水写了几行楷体字，犹如行云流水，笔力雄健。很明显看出，此等书法，功底深厚，我当场给了他一个“大拇指”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