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证件

你是谁

好像是个伪问题

就在你进门的时候

甚至就在大街上

你都搞不清楚

自己到底是谁

大盖帽或者没戴大盖帽

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紧盯着

照片、姓名、性别、出生年月、工作单位、住址、职称和你的脸

探照灯扫来扫去

可以将你扫成一只无路可退的老鼠

你都不知道你是谁

也无法知晓

不只在大街上

更在看不见的网上

2、大蜘蛛

你根本没有想到

什么时候活成了蜘蛛

你不过是听从指令

干着队长分派活

麻雀差点栽了下来

稻田里怎么会

长出这么大的蜘蛛

还有比这更长的腿吗

还有比这更长的背吗

会不会是稻草人

当你直起腰

舒缓一下服肢的时候

麻雀又一次差点栽了下来

那是一九七二年

身材硕大的你

硬是将自己

活成了大蜘蛛

3、面朝大海

你在一只船上

就可能看到挥舞的手

从海平面冉冉升起

然后是一个人

站在岸边的最高处

当时也是那只挥舞的手

在向一只船、一片帆抒情

眼睛里没有泪水

只有祈祷和祈盼

还有日落和日出

以及一次次飞过的海鸥

4、塔

站在山顶上

是不是比站在平地上

更贴近佛

风知道

云知道

遥望塔的人更知道

能够在一瞬间

照亮眼睛

照透心底

照出天地一片澄明

那就是佛

无论是砖，是木，还是石

无论是七级，是九级，还是十一级

无论是否长出杂草，是否开裂

无论是立在山上、地上、水中

都会立在心中

5、钉子

打造成形的那一刻

命运就已注定

随便怎么滚来滚去

不是他有能力去钻，去挤

完全是锤子的暴力

连活动的余地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

木板上只留下一滩锈迹

6、深夜的游荡者

夜，深到了不能再深了

但不属于你

正如那条马路再长

也与你没有什么关系

楼里的灯光暧昧

诉说着你听不懂而且

也不想听的语言

自从那扇大门将你放逐

你就不知道，还有哪扇门

能够接纳你

同样找不到答案的，还有

你的同窗、同乡、同事和邻居

于是，黑暗被搅乱了

大马路也不晓得

做错了什么

更不懂得，怎样

才能适应凌乱的脚步

7、珍珠项链

被编织在了一起

就不再活蹦乱跳

一个个都很守规矩

去装点那高贵的颈项

那根线隐隐存在

只有珍珠心里清楚

既然受到鼓励和表扬

必须打消逃逸的念头

8、宝物

被强力推到了眼球面前

一对对瞳仁却转向了一边

还需要看它一眼吗

据说还是珍贵的宝物

被置顶

而且一而再，再而三

到底是什么货

看看厂家就已知道大半

草包上能绣出什么精美的花

9、挂黑板

他不知怎么把自己挂上黑板

用的是他拉长的手臂和半截粉笔

哄笑从各个角落里朝他涌来

他拼命挣扎

还是没能挣脱那块黑板

隐隐传来他家的狗叫

狗叫将他牵到一片荒坡

可以蹦，可以跳

可以唱，可以笑

可以坐，可以躺

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狗叫声太过弱小

无法将他解救

终于迎来下课铃声

让他获得了解放

10、鞭炮

无数的命运被编织在一起

从此，谁也不会例外

无论距离多远

只要爆出第一响

那么粉身粹骨就是迟早的事

总有那么一两粒鞭炮

做着一个梦

嗤嗤燃起的火线被剪断

或者下一场及时雨

美梦还没做完

火星已蹦蹦跳跳到了面前

【作者简介】孙德喜，当代文学艺术作家群成员。江苏淮安人，扬州大学文学院退休教师，业余写诗作文，出版诗集《水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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