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与丑狗

文/陈敏

每天一大早，沣河坝上陆续来了不少遛狗的人。有娇小女人遛着又胖又大的狗；有矮胖男人遛着迷你小狗；有老头子一人牵着三只不同种类的狗；还有中年太太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遛着和她穿着同样衣服的狗。不同的人遛着不同的狗，成了沣河坝上的一道风景。而在众多的人和各色种类的狗中，唯有一头藏獒和一只蜕了毛的丑狗最引人注目。

牵藏獒的是个中年男子，腰粗臂圆，彪悍强壮，身躯壮硕得像一堵墙，只要他和和他手里牵着的藏獒从人身边经过，就有一股强劲的冷气从身后传来，让人不禁打一个寒颤。那藏獒浑身乌黑，庞大的身躯晶莹光洁，没有一根杂毛，长长的毛发一直拖到脚下，粗壮的尾巴藏在身后，走起路来挺胸掂肚，看上去足有一百多斤的重量。

而那只脱了毛的丑狗呢，简直让人不堪目睹，它眼神疲惫，茫然，还流露出一点愠怒。狗是喜欢运动的动物，可这只丑狗却显示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它不大活动，半蹲半卧在主人身边。它的主人是个又瘦又小的老头，皮肤黝黑，嘴巴上永远叼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烟。老头和他的丑狗相依为命多年，情感深厚。据说他的狗曾很美丽，长着金黄色的毛皮，全身布满了小斑点，可后来或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吧，狗狗的毛发就脱落了，露出了一块块红色的皮，变成了灰不溜秋的丑狗。

它确实是一只不起眼的丑狗，瘦得皮包骨头不说，还跛着一条腿。

中年男子是本地最富裕的拆迁户，据说政府赔偿给他的拆迁费他三辈子都花不完。除了每天早上牵着他那只价值数万的纯种藏獒出来遛弯、炫耀外，他剩余的时光便是在躺椅里度过。

“俺家藏獒来自青藏高原，是活佛的坐骑，是神犬！”中年男子逢人就夸狗的好。

“人要是没有四五百斤的力气拽都拽不住它，你们看，它的劲可大了！”男子喘着粗气，奋力地拽着手里的狗绳。

“俺家藏獒最爱遛弯，一大早就要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俺家藏獒每顿都要吃一只鸡，不然就不高兴，对了，俺家藏獒虽然不会说话，但却能走‘芭蕾’舞步。来，给大伙走走！”

藏獒不等主人说完，便心领神会，即刻踮起两只后脚掌，肥硕的身体开始来回跳动，身上的赘肉一哆嗦一哆嗦的，竟一口气转了十多圈。真是给主人长足了脸面，众人见状，纷纷围上来欣赏，赞不绝口。

真是一只训练有素的藏獒！

就在这时，壮汉看见了那个又黑又瘦的老头，也看见了老头旁边蹲卧着的那只连毛都快要掉光的丑狗，他的藏獒对丑狗一顿狂吠，恶狠狠地向丑狗狂扑，老人和他的狗理都没理藏獒，更没理睬藏獒的主人，这让藏獒的主人很不服气。

“你那狗那么大一点，是什么品种啊？要不让咱们俩的狗斗一斗，拼拼高下，如果你的狗输了，你给我2千元；我的狗如果输了，我给你2万，如何？”

老头掐灭嘴角上的烟，自言自语道：“我正为我这位老伙计每日的伙食发愁呢！”他朝胖男子笑了一下，说：“要不咱们赌大一点吧，我输了给你5万，你输了给我3万，如何？”男子听后，哈哈一阵长笑，他提高嗓门：“我这可是藏獒，纯种的藏獒，是活佛的坐骑，是神犬！你可别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

“当然，这我知道！”老头语气坚定。

两狗交锋。

那只半蹲半卧的丑狗在它主人的暗示下突然起身，爆发出了厮杀的欲望。它双目像利箭，迸射出两道紫色的光，跳跃着、咆哮着，扑向藏獒，谁料这条四脚着地的庞然大物竟不堪一击，扑了两下就停止了，并节节败退，没有显示出该体形应有的战斗力。小丑狗几次撕咬藏獒的身体后，猛烈地咬住了藏獒的喉管，双方陷入暂短的静止状态。小丑狗自信的双眸炯炯发亮，它爆发出的矫健与威猛姿态令在场的人目瞪口呆，没过两分钟，藏獒彻底败下阵来，不是双方主人竭力阻止，藏獒估计很难逃过悲剧的命运。

众人皆笑。真是个酒囊饭袋的怪物，连个小丑狗都斗不过，还差点送了命！

男子好不羞愧，连忙牵着他受伤的藏獒怏怏而归。

第二天，他兑现承诺，交给老头3万赌资，之后，压低声音问老头：“你那是啥狗？怎么如此凶猛？”老头边点钱边说：“我也不知道它叫啥狗，没掉毛之前，叫豹子，野生豹子！是我在山上从猎人设的狼牙夹里救下的，你没看见吗，它的一条腿给夹坏了。”

男子哭笑不得。

作者简介：

陈敏，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商洛学院教师。出版小说集《诗祭》《红风筝》《你的家园之梦》等；作品被翻译成俄文、英文；有作品选入外国教材和国内各种考题及众多选本。曾获“首届全国小小说金奖大赛一等奖”；“冰心图书奖”、 “第七届小小说金麻雀奖”等众多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