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无线电风波
有一天营部派出所张所长来木屋找到冯国庆，说：“冯队长，你老丈人整天戴着块劳力士炫耀，喝个五迷三道瞎咧咧，说是老毛子军官送他的，他们凭什么送他？你可别让他给你惹事。”
自打乌红跟冯国庆同居后乌长胜就不来湖边的木屋了，撒手让这两个年轻人弄，他们家里外头都比他弄得好。他就整天拎着个瓶酒子走东家串西家——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乡亲们都愿意灌他，因为他一喝就醉，一醉就坦白交待历史问题，他很可能把孙女孙女婿大雪天拯救苏联大兵的事情当评书给讲出去了，两边仍然敌对，乡亲们反特的嗅觉很灵，他一向是被重点监视的对象，就有人向派出所报告了。
冯国庆赶紧给张所长敬烟，说：“他不是我老丈人，是我未来的老丈人的爹——我没有老丈人。他拿酒跟苏联渔民换的假表，走字儿一点都不准，我跟他说，干不动了就在家歇着，别到处乱串瞎咧咧。”
“你得带他到医院瞧瞧，可能喝酒把脑子喝坏了。你真打算扎根边疆了？哪天我和建军过你这儿喝酒。”
原来他是兵团蔡司令的外甥张建军的朋友，冯国庆说：“欢迎欢迎。”
乌红就把乌长胜接到了湖边木屋，酒管够但不让他乱串门子。
过几天又有佳木斯“无线电管理办”的人来，穿着军装，开着辆篷顶上带“大锅”的面包车，问：“你就是冯国庆？裘知你认识吗？”
“师部中学裘老师的儿子，他母亲是咱们总工，他是电工，无线电天才，认识。”当时冯国庆正挖鱼塘，一身的泥，也没法请对方抽烟。
对方是部队的派出机构，一副地方干部的作派，说：“听说他给你装了台矿石收音机？”
前几天裘和和他小妹妹裘美来玩，冯国庆拿出苏联人送给他的步话机说：“裘和，我曾想让你给我装个无线电话，这地方太闭塞，渔民得个急病，家里有点急事都得等拉鱼的车，再不就骑自行车，有时是晚上、又赶上天气不好，都不如以前有马，你有没有办法把它改造成无线电话？”
裘和拿过步话机喜欢道：“老毛子电子产品的特点就是大，真结实，在战场上能当武器。我订了《无线电》杂志，美国、日本的东西就比它精，不过克格勃的通讯设备是全世界最先进的，你听说过牙齿发报机吗？”
这扯得有点远，冯国庆说：“没听说过。”
“人磕动牙齿的频率很高，克格勃就把发报机装在了人的假牙里，和真牙一样很不容易被发现，他当着你的面就能发报。天上飘着长波、中波、短波各种波，步话机就能接收和发射这些波，就是小型电台，也是无线电话。” 裘和说着启动电源，就听里面有女声用赫哲话说：“冯同志在吗？雅各有话和你说。”他吃惊道：“那边在找你？”
冯国庆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当初雅各想让他提供情报被他断然拒绝，没想到还在找他，他一把拿过步话机关了说：“我救了一个苏联人，这是他送我的。”
裘和说：“是苏联人送你的，你得上缴，我给你装的矿石收音机都得向他们报备，他们才不会认为我们收听敌台——咱们这儿有好几个收听苏联节目的被抓了。不过你这个没收听过，他们知道。”
冯国庆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问：“你说步话机就是无线电话？”
“设定好相同频道步话机之间就能通话，它有携带方便、保密性强、制作成本低、没通话费用的特点。如果我知道你的步话机号码，就能用电话和你通话，有单方面费用；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也能给我通电话，没费用。”
冯国庆明白了，苏联人留下的是个惹祸的东西，真得把它砸了。
此时，闻讯赶来的吴队长已经用塑料桶给无线电管理办的人装满了鱼，说：“老张，小冯是我们渔业队的领导。”
老张说：“我知道，小冯队长，裘和给你装的矿石收音机在我们那边有登记，你每天收听过什么我们想知道就能知道。最近总有一个对面的电台在频繁呼叫咱们这边的电台，前几天咱们这边这部电台有过回应，几秒钟就断了，多狡猾？我们正在寻找这部电台。”
“噢，”冯国庆说，他知道他们在找自己。
老张看出冯国庆受了点惊，安慰道：“中苏边境有缓和，大战看样打不起来，但反间谍工作一刻都不能放松。”
这时车内有戴着坦克兵帽子型的耳机的人出来说：“主任，信号又出现了，在县城。”
老张神色一变，说：“老狐狸在跟我们捉迷藏？逮他。”上车一溜烟就走了。
晚上收工回家冯国庆和乌红说了无线电管理办的人来找他的事儿，说：“看来金表和步话机都不能留，惹祸。”
一条干煎的白鱼已经摆上桌，还有几样沾酱菜，乌红给他烫酒、盛饭，说：“金表你不说是我爷用鱼跟那边换的假表吗？让他很没面子，可大伙都信了，你就别丢了，它至少值一千块，丢了怪可惜的，再说我爷也戴惯了。”
冯国庆拿着锤子找步话机，泵房、客厅都没有，就坐下来喝酒，说：“奇怪，裘和他们来我还用过它。”
乌红说：“咱爷拿着他听广播来的，想不到它是台收音机。”
冯国庆发现乌长胜这几天就变老了，变得像个淘气的老小孩，问：“他人呢？”
“不知道，刚才他还在家，不会是有拉鱼的车来，他跟着去连部了吧？你不爱喝酒，他总说一个人喝酒没意思。”
冯国庆想：“糟了，他又带着他的收音机向酒友们炫耀了，说不定又会惹祸。”
乌长胜离家只穿着一身秋天的衣裳，没带多少钱，可戴着块大金表、拿着能当收音机使的步话机，还拎个酒瓶子，多招遥啊！他能去哪儿？连部、团部？富锦县？佳木斯？这得看他上了哪辆拉鱼的车，他可千万不能再炫耀，遇上见财起意的坏人，或者被我公安给抓了就坏了。
冯国庆推开饭碗说：“你赶紧看看他在没在老乡家，不行我连夜骑车去连队找。”
长篇民俗小说《赫哲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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