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剑霜：《科赫雪花》
1
你不再借用你们了
我同意
那犁刃耕进了你的躯体
可它们没有
收割你的意图
善良果实
终归有善良的种子
当我们出现时
远远的那条线多了许多
此起彼伏的小点儿
向你移动
还是朝后退去
你确定起来很困难
或困惑
聚焦或散焦
总之
你长长的加入了进去
又收回自己
系死的活扣
想要讨取一个解开的口令
一块走得很有劲儿的
怀表滴答滴答祛除着几代油腻
磨旧的表盖
吧嗒打开吧嗒合住
那个弹性
机关有待揭示
秘密很容易迷信
这一礼物般的说法
说是准备好的
也未必不能成立
你先行了你
那就认领了这本来的失物
然后从别的角度
看看如何作情理否定
这一工作有点儿
举着盾牌按照规定动作
前进
比如你的躯体
冻住了你
犁刃打滑划出许多小规模
迸溅的火星
融化的蒸汽混合摩擦的青烟
以为某位大师
正在进行的行为艺术
一边说一会儿就会成功
一会说你的
骨头和肉如此僵硬
2
显然
远处很远的那条线上的
那些小点儿
是一个调查我们
这个词的小组
后遣大于先遣莫非不尽边界
包围着有限面积
那些此起彼伏分娩
向前朝后的错觉
我们排列在那儿
也许压根就没有我们
玻璃球体
浑浊的飞虫或飞影
观念的力量
无力
你会用这样的形态
为意识辩护吗
然后跟紧的词序
那些移动小点儿
疑似小任务
萌芽的大事件
至于到没到造句阴谋级别
那得拉近距离
调焦放大的失焦
3
穿纸尿裤玩泥巴的孩子
竟然给一只
突然钻出来的泥鳅
吓哭了
怎么哄也哄不住
最后一位年长者很慢地说
再哭泥鳅吃了你
还真灵小家伙挂着眼泪
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一声不吭了
泥巴是从泥坑里挖出来的
大人专门把矿泉水
倒进挖好的土坑搅拌
胖墩墩的小手
抓出一把抹在小草身上
再抓出一把
抹在自己的身上
泥鳅很可能是渗下去的水
赶出来的
窜出泥糊糊的速度很快
粘在草窠里乱蹦
小家伙是不是给泥鳅吓到
还是个疑问
他并没有看到泥鳅真容
泥糊糊成了它的迷彩
何况草窠离得孩子有一步之遥
何况它粘在草窠中
挣扎的样子小家伙还没来得及看见
结论很清楚
小家伙是给一个打破了他专注
玩耍的瞬间吓哭的
也许这个瞬间什么也
没看到只是一种危险直觉
平行偶发的触动
惊人的是
这些推断后来彻底推翻
土坑里本来就
没有泥鳅但存在着从
泥糊糊窜出的事实
后来孩子不哭了好像
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的父亲说他趁孩子不注意把
从市场上买回来的
泥鳅抓出一只放到泥糊糊里
4
我们
默认了我们本身的
集合召集
每个人都是远处那条线的
一个点
没有地平只有
群情的我撕裂的你
细碎地
漂移浮动
我们完全可以垂直
哪怕软软的
带着弯曲带着你探向
想知的绒绒新绿
向下凝卷而后舒展开来
某个俯瞰尽头
一片片叶子的羽毛
沉默于歌
逆行梳理比火残酷
恰恰的
我存在于光的浇灌
光
从风那里抽离
强烈的时候我是弱的
我的阴影
保护不了我也保护不了
身体里土壤里的水分
何况我的悬空
我的必须站上去的高度
以保持被看的垂感
藤曼般的
至下而上至上而下的
声音形式
你的垂挂
每一首诗的倾泻式
分形
膨胀的洪水
跌落的激流
俨然是
聚集在一起的天平
屈服于松弛咬合的紧张
有限状态最低的基础
5
从人类的第一个人开始
我就是一节一节的
当然我们
共同的一节一节
某一节在某个时间脱节
或打了折扣
或躺在另一个时间里
接续失去的那一节
黑暗的残骸惨白着时间
我有了你
梯阶的定义
你押韵我们
规律遵循了规则
鸟从灰烬中
篝火一样升起
我们灿烂
我们骄傲我们的本质
骄傲我们和
不是我们的差异
虽然嘴角的小微动作还不能
预报脸的整个表情
给埋入又埋入
哭泣着大笑着的
出生出死
6
水没穿衣服风
没穿衣服
火没穿衣服光
没穿衣服
过去现在将来它们
都不穿衣服
我们穿衣服的时间
很短
会一直穿下去
7
那时你年轻现在
你更年轻
死亡是个伟大的召唤者
你没有年龄只有精神
你不再贪图具体事物
报时间以赤裸
和时间散步和时间交谈
时间报以宽容
报以坚韧报以未尽
时间是最真实的爱
时间之爱等分我们
将那成熟的游戏抛掷
爱护每一个词的善意
即使是恶即使是罪
善待词的美
除了美没有别的
留下一份空白
遗嘱山和海都从上面走过
以你怀抱过的
想怀抱的依恋过的
依然依恋的
你是具体的不具体
你的具体粉碎自我逃离的具体
不再具体具体的螺旋
直到具体具体了具体回到
踏实的平面
回到时间的两级
死亡虚构最高的统治
具体最高的具体
废除了白昼黑夜
死亡庄严宣告死亡不是死
死不是死亡
2024.9.3.21:16-9.4.8:44
2024.9.5.16:10二稿
卢文悦：诗人，剧作者，独立诗体艺评策展人。
让我对南方的钟情
成为绝世的传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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