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草》
我说的割草,指的是上世纪的1973年至1979年的暑假期间,我给生产队的牲口割草挣工分的事。那时我的年龄在10至16岁,考上高中后,暑假要忙着干自家责任田的活儿,就没空给生产队割草了。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生产队一般的农活还拿不起,所以,寒假我们上山拾柴捡拾羊粪蛋,或者去黄河滩捡拾“河炭”(夏天黄河涨水时从陕北一带冲刷下来的煤,一般有拳头大小,河炭不耐烧但很旺火,春节前摊鏊馍再好不过了),暑假主要活路就是割草,10斤或15斤给记一个工分。
记得当时割的草主要是俗名扒地荣和毛毛草(狗尾巴草),扁扁草基本都是贴着地面的,不好割更不好捆,一般不要,雨生的谷草倒是高大,但极稀少,遇上就割。
割草之难,主要有如下几点。
首先是忍渴。那时物资匮乏,没有保温杯,像样的宜于装水的瓶子都短缺,所以,农人下地干活,没有拿水的条件和习惯,小孩就不用说了。无论早上还是下午,四五个小时,渴了,幸运的话,生产队机井的水泵开着浇地,那就可以痛快畅饮。如果水泵没开,那就只能硬渴着,玉米地浇过地的些许存水、涧沟河残留的雨水,我们都喝过,真的是应验过去的一句俗语——不干不净,喝了没病。
其次是热痒难耐,蚊虫叮咬。伏里天正热,地边地畔的草少而低,生产队地里的草就多而高旺,地里没风,沤热无比,弯腰割草,玉米正在授粉,玉米樱子落在头上身上,痒痒的难受。还有蚊虫的叮咬,遇上成群的牛虻,那就更是倒霉。
其三则是恐惧害怕。怕蛇,我们这儿从来没见过毒蛇,但夏天秋季,草蛇还是很多的,大人教我们,割草前,先用镰刀在要割草的地方大致划拉一遍,以免遇蛇。割草时,偶尔被蝎子蛰了,遇见蜂窝被蜂蛰了,都很正常。还怕在玉米地割草时,看见浇地或被雨水冲塌的坟坑,棺材板都露出来的就更吓人!我是那种干活很“独”的人,割草从来不喜欢随伴儿(随伴儿肯定割不了很多草),有一回,我在玉米地埋头割草,隐隐地,总感觉前面有个人在歪着头瞄我,越看越像,然而一溜烟跑出了玉米地!后来找了个大人跟我去地里查看,原来是一棵玉米杆上长了个大大的灰苞(玉米穗上一种病菌,灰白色,内部是黑的,疙瘩状)!
记得割草最多的一次,我一早晨割了126斤,地点是我们队陂塘东边的那块玉米地。草特别稠密旺盛,我基本都是用手揪的。捆草时,我看太重,就有意选在高些的地畔子处捆绑。把镰刀头面后捆在草垛上。到生产队饲养室大约二里远的路程,我歇了四歇,每次都得选高些的地畔子处。背到我们生产队的饲养室,饲养员老七哥异常惊讶——他不大相信是我一个人一早晨割的!更想不通我一个人能把这么多草从陂塘东边的地块背到饲养室!那天的下午,我还割了四十多斤的草。
少年时代,身处农村,真的干了很多农活,下了不少苦,所以文革结束后,初中高中,我的学习就格外地努力,最终考上了大学,逆转了人生。
网上有个段子,东北版的,说得很有意思,我感觉很贴近我们——假如生活忽悠了你,别吱声,别咋呼,也别嘟囔,你就找个小坡,你就往那儿一趴,然后你就往坡上蛄蛹,就像毛毛虫一样,你就蛄蛹,终有一天,你会把自己蛄蛹成一只闪亮的扑棱蛾子!
禹岩2024年9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