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者简介：

纪余夫，福建人，定居成都，自由作家，青年艺术评论家，出版策划人，思想者，诗人；介入文学、哲学、艺术、宗教、人类学、天文学、自然科学等跨学科领域。有专业性论文在国际、国内刊物发表。

 与扬雄交个朋友

- - 赏析黎正光的《春秋墨香—扬雄别传》

作者｜纪余夫（福建）

为他人写传记如何可能？尤其为两千年前的人写传记。而且还并不是，看起来非常主流的人物，然而却是非常重要的人物。传纪的难度，让传纪文学变得更有想象的空间，让历史的真实性和文学的艺术性得以生长。

在我们这个时代，知道扬雄的人似乎不多，有专业背景的人知道扬雄，估计读过扬雄的著作与思想的也少，我是学哲学的，似乎在哲学朋友圈中讲扬雄的也很少，更多的是孔孟、老庄、朱熹、王阳明这样。当然，真正研究扬雄的人肯定大有人在，曾经就有一位史学专业朋友董洪波先生，给我回信写了一千七百多字，还专门谈了扬雄，我表达的是对大多数人相对而言，甚至成都人来说，扬雄没有那么家喻户晓，扬雄的书也没有孔孟老庄那般畅销。

1、扬雄绕不过的历史人物

历史中的扬雄却是很有影响力的，南宋大儒王应麟在《三字经》中提到：“五子者，有荀扬，文中子，及老庄。”“荀扬”并称就是荀子和扬雄。

北宋王安石在《杨孟论》中说：“今学者是孟子则非扬子,是扬子则非孟子。”这里杨雄和孟子是可以并列的。又在《扬子二首》中评价“儒者陵夷此道穷，千秋止有一扬雄。”在《全唐诗》中，更是蕴含着大量与扬雄其人有关的诗句，在唐诗中关于扬雄典故的引用皆出自其传记及相关著作。

所以，历史中的扬雄是绕不过去的。最高的评价是扬雄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一流人物”，精通文学、文字学、史学、哲学、天文历法、音乐等等。

关于写扬雄传记的书，我查到的大概有十余种，似乎不多，最早从班固的《汉书•扬雄传》，占的篇幅相对较多，也丰富，也是最靠近扬雄时代的传记。班固也是史学巨匠，与司马迁并称“班马”。他能为扬雄写传，可见扬雄的重要性。班固之后写扬雄传最长、最厚、最好看的，据我查阅，找到了数十本关于扬雄传及其评传的书，只有黎正光先生的《春秋墨香——扬雄别传》。这是黎先生的贡献。

“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也。”“有田一廛，有室一区，世世以农桑为业。”《汉书•扬雄传》扬雄是郫县人，如今成都郫都区，属于成都郊县，家庭背景属于桑农之家，粗衣陋室，终年劳碌。

作者黎正光，也是成都人，从小生活在四川蜀地，在文化地缘上，与扬雄可以算得上有关系。

扬雄早年跟随严君平游学，严君平推崇黄老之学，能占卜会算卦，通《周易》《老子》《庄子》等，严君平对扬雄为人和学术的影响巨大；还有一位老师林闾翁孺，善古学和文字学，为扬雄成为一代大儒奠定了基础。

今天我们主要聊的是《春秋墨香——扬雄别传》这本书，后简称《扬雄传》。

2、通俗易懂，励志人物

我先说一下我的感受，当我持续看了这本书的前100多页，很吸引我，就是把扬雄这一历史人物，写活了，写的很可感，很真实，不是学术性的、介绍性的、理论性的表达，而是历史性、故事性通过场景、人物、情节都很丰富的画面感活来了，更重要，很多感同身受的那种微妙的情感细节写的很好，能打动人心。

而扬雄身上的品格很励志，他来自底层，很内向，还有口吃，却把书读的很好，勤奋、有天赋、心性非常的正，他不博取名声、不会表演，没有高情商，会来事，不是江湖百晓生，确是真正的有德性的高人。

举个例子：

扬庄说道:“好文章就有历久弥新的作用嘛。扬子云,我建议你也该把此文章呈给皇上看看,只要他金口一开,你这文章又可在我大汉火上一把哟。”刚说到这,王莽和刘歆也拍起掌来。扬雄却愣了:"难道人一旦出了名,他(她)写的任何东西都是值得肯定的?要是这样,那谁还敢质疑名人写得不咋样的作品呀?”

扬雄虽有机会在高层却不愿意曲意逢迎权贵，也看不惯后期儒生的呆板和迂腐，一心专注于学问，甚至因为牵连遭到追捕，宁肯自杀也不屈从。

我把《扬雄传》拿给我家的孩子看，十岁的孩子非常喜欢看，还看的很快，没有障碍，看来这是一本书本既适合成人也适合青少年阅读的书，通俗易懂，那种心理的共同感很好的表现出来。

3、语言、图像、故事的互相生成

《扬雄传》的故事情节设计的巧妙，主线加多条副线同时进行。围绕扬雄这一主线，从出生开始的每一个阶段，与扬雄有关系的每一个人，都被写的活灵活现，同时在不同的关键人物身上，都有各自的故事发展的情节和线索以及人物的精神、想法和命运。不管是扬雄本人还是扬雄小时候的那些玩伴，还是后面不断发生交集的人物。比如说，扬雄小时候的玩伴乞丐刘三很讲义气，扬雄为朋友也是两肋插刀，那种正义感、那种敢作敢当、讲义气等诸如此类的品质，非常接地气，把底层那种骨气和机灵写得很好，这人物和情节处理的很好，很打动人，感染人，尤其是扬雄的天赋、早慧、那种可以给家族带来逆天改命的气质写得入木三分。

书中的人物很多生活细节、丰富的场景、写得细致和真实，恍如作者带我们一起在里面生活过一样，书里的场景和细节融入故事情节的发展，传纪文学的语言、图像、故事三者是互相生成的，是互相的发生，画面浮现在脑海中，当我在接触语言的过程之中，阅读小说的过程中，画面感——语言、图像、故事，立体的浮现出来。

4、让传记文学重新定义叙述

如果从传记来说，《扬雄传》作为一个文学作品，长篇历史小说，是非常的独具一格。从标题的目录设计到每个章节的句子和故事情节，让历史、人物、事件、情节，打破了以往传纪文学的叙述方式，那种知识性介绍、理论性的呈现和学术性表达，我了解到的数十本其他版本的《扬雄传》就缺少这样的叙事文体和表达句法。

比如前面三章的标题“一个有仗义之举的农家小子”“桑农出身的少年,开始拥有自己梦想”“免税文牒,制造出轰动乡场的奇葩效应”，标题处理的很性感，可以很好的做到一个叙事性的表达句法。还有文中大量的人物对话，让人文传记变得更加的活。

黎正光先生的《扬雄传》，它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章回体小说，能够巧妙的处理好历史性、人物性、故事性、文化性等的叙事，几条叙事线索并列，一环扣一环引人入胜。

在语言的叙述上，这语言的地方性，语言的故事性，语言的叙事性，语言的图像性，重构一个内在性的叙事语境，更重要是《扬雄传》作为一个传记文学，这种写作方式，从这个时代的语境出发，与历史人物重新发生转化，在古今差异性的叙事中，打开一个新的叙事空间，是小说情节，又是历史叙事，又是人物传记，更是文化记忆的书写，让传记文学重新定义叙述。 

5、创作的共情力感

《扬雄传》之为传记文学，不是关于古代重要人物扬雄的一个研究对象，而是说扬雄如何重新来到我们这一个时代，跟我们这一个时代的读者和心灵能够发生这种交往的感觉。或者这种对话的逻辑，让历史与日常的语言能够相遇。 

比如说我打开整本书的目录，从标题到章节的设计，到每一章的具体人物对话，人物个体形象的塑造，不管是小人物、大人物，是底层还是权贵，还是主人公扬雄本人，有很多的场景，我们可以找到类似记忆的场景，找到共情的地方。比如，读到扬雄的少年生活，我很容易共情，自己孩童时读书的记忆，孩时如何爱贪玩，为什么干架，光着屁股下河，以及上学等场景，能够再次唤醒童年的记忆。而且把常人的心理写的很到位，比如饭店女掌柜盘算着如何把女儿嫁给扬雄，她背后的小算盘打得很好，就是以后像扬雄这样的小伙子有前途，在少年扬雄身上，已经看到了未来如意郎君的模样，把很多父母朴素的心理细节写的淋淋尽致。

这种共情力，作者把很多隐秘的历史，乃至野史的可能性，让历史更具有人性和时代读者心灵的沟通。这种共情把古今读者的沟通障碍取消了。这是一个伟大的贡献，让扬雄的时代，在我们这个时代再次发生。扬雄向我们走来，要与我们成为一个世界的人。

6、忠实史实，也让虚构生长

作为传记文学的虚构，在历史根据中，离不来个人的创作和虚构。

《扬雄传》既然定位的是传纪文学，长篇历史小说，作者在参照可靠的史料性的学术史实基础上，加入了很多恰到好处的虚构演绎。传纪不是重复历史，而是让历史如何更好的再现。

《扬雄传》的创作离不开黎正光先生原来出版的《仓颉密码》、《牧狼人》两部长篇小说的经验，他的小说与大多数小说不一样的地方是，他懂影视创作，写过剧本，又对文化先贤有敬畏之心，他很容易在尊重史料的基础上，结合创作表达需要，把故事性和画面性很自然的结合在一起，让叙述的在场感变得更强。

作者认为主线上的历史事件严格参照史实进行，而不同的副线，要根据故事情节推进和人物性格塑造以及历史性与当下性的结合，进行创造性虚构。

我们过去很多类传记，就是没有巧妙的进行虚构性创作，比如苏东坡传，林语堂传，马克思传，很多诸如此类的传记，同样其他类似的扬雄传也是如此。它们更多的只是在记述传记主人公有哪些经历，有哪些历史知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无法重新还原扬雄，无法把扬雄这个人本身带到读者面前，读者就失去兴趣继续看下去。一个人，尤其是重要的历史人物，不可能是平平无奇的，是有丰富的秘密的，这秘密不是知识，不是历史事件，而是活生生的，生活在那个年代的社会环境之中。或许那个时候面对的问题，哪怕是困境与我们当代人也是有共通交集的地方。

7、写作的地缘亲近性

地缘上的切近性，深耕于现实生活的土壤，作者把个人的生命投射到扬雄身上，这是更深沉的互动。作者是一位从小喜欢文学的人，又是生活在成都，扬雄的生活的地域性与他或多或少有着集体无意识记忆，故乡记忆、历史文化基因相通的地方。而扬雄作为一个博学而正直的人物，作者与之心理相通，无论扬雄进入官场后的失意、不满、痛苦，对官方的不满，对朝廷的不满，那种书生意气，等等，在《扬雄传》创作的很多地方就像在写自己一样，正如书中写道“孤独者,永远在等待和寻找自己的知音。”

还有生活的场景与风俗民情吸纳蜀地的地气，加上个人的生命经验，与作者想象，作者认为，他在创作的过程会感到非常亲切，也写起来更顺手，也变得更生动活泼。在作者笔下所打开的地缘性的风土民俗，让整个叙事场景更加的活泛，尤其是巴蜀地区说话的俚语，语言的地域性，非常自然的融入进来，把一位活脱脱的四川成都人扬雄写出来了

比如：“为哄住仍在抽泣的儿子,张氏在做晚饭时,特从梁上夺下一块老腊肉煮起。晚饭时,一家四口虽没说啥话,但张氏给扬雄碗中埋的腊排骨,却让小扬雄深深体会到不一样的温馨母爱。”

老腊肉和腊排骨就是蜀地的地方风土与生活习俗的一种表现。

结语

扬雄不只是一个历史性的记忆，还是一个精神样板，精神的火种，是读书问道的精神现象，让我们当代人面对生命可以进行重新反思，黎先生凭一己之力，让扬雄重新复活，把扬雄当时的生活世界重现出来，忠实的再现所见之世界，让扬雄走出历史与我们交朋友，把他的生命故事同你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