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欢(小小说)

      文/谷百川

赵三乐弟兄五人，没有姐和妹。齐刷刷五条小伙子，真把他们的爹妈愁坏了。穷家薄业，少吃缺穿，没有房子，仅说媳妇娶媳妇这一项，就得把老爹胡子愁白。多亏那时说媳妇门槛低，没有像现在“买楼、买车、买三金，高彩礼”的流行风。再说了，五个儿子长得白白净净聪明伶俐，穷是穷不窝囊。于是一个一个，就像往篮子里拾白菜，没几年，五个孩子都娶了媳妇。

单说三儿子赵三乐，娶了个媳妇刘莹莹，长得有模有样特别漂亮，还天生的一个好嗓子，很会唱戏，扮演白素贞、黄桂英，乍一听就像常香玉。三乐呢，是大家公认的能人，会拉板胡、曲胡，会吹大笛会吹笙，村里那些年办业余剧团总离不开他。在宣传队里，莹莹唱得好，三乐拉得妙，两个人天天泡在一起，日久生情，暗暗发誓要夫拉妇唱，结为百年之好。

孰料好事多磨，莹莹的爹妈听说莹莹要嫁给三乐，把鼻子都气歪了，说这门婚事，就是撕破天书拴住日头俺也不能答应。全村人谁不知道，三乐家兄弟像猪娃一大堆，穷得叮当响，连条新裤子也买不起。哼，瞎子也用手摸摸，谁也不会把闺女往穷坑里送。我们老俩就要撕破脸把好这一关，决不能让鬼迷心窍的闺女往火坑里跳。但是，莹莹早吃了称砣铁了心，和三乐暗渡陈仓，生米做成熟饭了。

莹莹见爹妈三番五次搅局，唠唠叨叨像蝈蝈虫，就哭着威胁爹妈说:你们同意倒罢了，不同意，我就和三乐往新疆跑，永不回来，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爹妈怕莹莹真要学王宝钏，自己落个老混账，咱是图啥哩。于是长叹一声，罢罢罢，撤除了阻挡的封锁线，痛心地说:闺女，爹妈扒心掏肝都是为你好，你不怕跟着三乐受苦，就往火坑里跳吧，俺们也不拦你。过日子不是唱戏，像飘树叶一样稠，少不了磕磕跘跘，你早晚磕得头破血流，就知道喇叭是铜锅地铁锅了。

刚出正月，莹莹和三乐举行了婚礼。

这是一对完美的夫妻，日子虽然穷，过得也很开心。不过有一件闹心的事，就是人人绕不开的计划生育。莹莹如果生一男一女也就无话可说了，偏偏人争气肚子不争气，生着罚着，连生了三个女儿。哎呀，男孩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赵三乐越想越不明白，我们家，生男尽生男，生女尽生女，遗传也跟人开玩笑。

从古到今，生男生女不是自己能掌握的，这得看上帝的脸色，要不，怎么说人是天生呢？

莹莹终于又怀孕了，B超显示是个男孩。三乐和莹莹高兴极了。莹莹张嘴就想笑。三乐走在路上就是唱，心想老天爷终于开恩了。

三乐再三嘱咐:“莹莹，你什么活也不要干了。做饭，炒菜，洗锅，涮碗，抹桌子和拖地面……家里地里的活儿我全包了。你就只管一心一意生孩子，家里的油瓶倒了也别扶，能生个儿子就是天大的功劳。”

天遂人愿，莹莹果然顺利生了个白白胖胖的男孩。

三乐高兴极了，一蹦三尺高，比中了五百万大奖还快乐。賀喜的人接二连三，鞭炮声惊天动地。满月那天，三乐请“万家欢”乐队来助兴。他化了妆，戴个酒箱做的官帽，开了个花脸，像酒醉一样，在大街上又是扭又是唱，还索性拿起大笛亲自吹起来，并且说，若不是莹莹身体不允许，就让她给大家唱两段。

三乐给儿子取名叫得意。小得意长得白白净净的，挺可爱。但令人担心的是，眼看一岁多了，大人向他招手，他只会咧嘴笑笑。

得意两岁多了还不会说话。莹莹耽心地说:“孩子不会是哑巴吧？”

三乐说:“不会，你看咱儿子精能活泼的，咋会是哑巴？不可能，是说话晚。”嘴里这样说，心里也害怕。

又过了一年，小得意还不会说话。莹莹说，咱到医院让医生检查一下吧？三乐担心检查的结果对他俩不利，就故作镇定说，不用，再等等。你没听说过“贵人语迟”，凡是能干大事的人说话都晚，说话都慢，皇帝一年里就不说几句话。

小得意二月初二过三岁生日时，莹莹听到一声亲切清晰的喊声:“妈妈！”

春天来了。

​2024年8月15日   

主播简介：玉华，河北省怀来县人，中学英语高级教师，现已退休。爱好广泛，尤喜播音、唱歌、旅游等，用声音传递人间的真善美，用脚步丈量祖国的好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