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蒙晋旅途随笔(4)
文/尕圆

随笔之七:
“废物”
到云冈石窟才停了车,一阵暴雨,游客四处躲避,景区台阶上成了瀑布。停车场四周陈列了废弃的大型车铣铆刨镗等老旧机床,大部分是沈阳机床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制造,配以现代艺术装饰,很有些特色。去过成都的“东郊记忆”,衡阳的“老工业基地文展馆”,也从今年春晚上看到过沈阳的“中国工业博物馆”,规模不同,却都在记忆着中国工业的艰辛历程。每当这些老工业时代的旧物件映入眼帘,我都不由自主,要去抚摸一下这粗笨重的铁疙瘩,它是一贫如洗的新中国时代的脊梁。在这些“废铁”面前,我的耳边仿佛能听到机器的轰鸣声,能看到喷溅的炉火,感受到那个大生产时代的脉动。
我在心中赞叹这些陈迹展的策划者,是他们收藏了略带沧桑和厚重历史的一段时光,保存并展现了工业遗物。看到几位年轻人在一台卷板机前拍照,一位仔细辩读着模糊的卷板机铭牌,抬起头来说卷板机是干啥用的?我才要张口义务解说一下卷板机,另一位看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一堆垃圾、废铁前有啥照的!我只好住口,免得人家还我个“废话”之类自找没趣。
是啊,现在的它们确实是“废物”,但面对这些“废物”,让我想起过去百年的风雨烈火。我们生于斯、长于斯,不仅根植于这块厚土,灵魂更盘绕在她的山水之间。有人说现在的年轻人浮躁,我不敢如此大范围地拍死如今的年轻人,但确有一些人(不仅仅是年轻人),如果只为了钱或享受而活着,的确是够让人躁的,因为活得没有意义。我不知道把“躺平”挂在嘴上,吸着老人的骨髓、成天追着网红四处打卡的那些人会不会想:尽管你总在埋怨今天的生活还不能达到你的“幸福指数”,但这样并不幸福的生活,也是靠先辈用血汗奋斗出来的;你在吃饱喝足放下筷子骂娘的时候,想没有想过自己付出了多少......如果静静地面对这些“废物”,回想一下跳跃在百年中的历史片断,试着感受一下先辈浩歌壮行的心境,我们也许就不会躁了,我们也许会再一次想起“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名言。
我是来看云冈石窟的,却让这些“废物”留住了脚步。和这些始终萦回在脑子里的“废物”相比,云冈石窟是世界文化遗产,是公元五世纪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丰碑,“真容巨壮,世法所希”,震撼一扫现实。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在他们眼中,这些石窟是不是也是‘废物’呢?”不敢多想。
石窟依山开凿,规模恢弘、气势雄浑,东西绵延约1公里。全国知名的石窟莫高、麦积、龙门都去过,云冈是头一回。我和多数游客一样,在震撼中走马观花,这近250个洞窟、近两万平米雕刻、千余佛龛、近六万尊大小造像,国内外专家学者研究考证了千年,仍有不少难解之谜,岂是我等数小时拍照可知多少的。
奇怪的是,云冈石窟游客中心北侧停车场上有灵岩禅寺,门口的介绍说,这里是“北魏皇帝的庇佑处,是皇家寺院、沙门昙矅的道场、昙矅祖庭、千年古刹、云门石窟的指挥地、云冈护神”云云。附近有五爷庙、大雄宝殿、观音阁、地藏殿等新建佛道建筑。在石窟景区内的湖心岛中央,也有灵岩寺,有资料说这是2008年新建,以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中描述仿建的三进建筑群。同名两寺相距不足一公里,其中定有故事。
在官方网站见有《一生低首拜云冈》长文,日后细读。“废物”两个字盘踞在脑海中不肯离去。

陕蒙晋随笔之八:
雁门关
早起直奔雁门关,百公里省道。雁门关北20公里处,有广武汉墓群,东临桑干河——这让人想起了早年读过的丁玲长篇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还有那个为了爱情,借了钱蓬头垢面直追到湖南,出现在丁玲母女面前的胡也频……这里属山阴县,曾是古代战争重地,汉朝军队与匈奴屡战于此。整个墓群所葬正是汉代戍边将士,规模不小,入口处有景区维修提示,车堵得让人没有耐心,干脆停下车来和小超市门口的几位当地老者聊天。问到广武汉墓群的情况,一位善言老者却说:那是大宋朝时,杨六郎镇守这雁门关,六郎当时实际上没有多少兵力,但六郎有计谋,为显示兵精粮足,把那汉朝的坟土堆都改装成粮仓的模样,辽人一见六郞这阵势,不敢进犯,后人就将这些坟土堆叫“谎粮堆”。虚虚假假、真真实实乃兵家常用,更何况是足智多谋的杨六郞。原来如此,虽说是广武汉墓,但人们记住的还是杨六郎。
雁门关门口即是杨家将群雕及近年新建的旅游景区设施,和古关放在一起,确实有些不伦不类。妻对这类景点兴趣不高,只是拍几张照发朋友圈即算到此一游了。我独自穿关入城寻游一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