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又过了两天,这是最后一节自习课。
寅斐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课文,突然桌上的课本被一双大手压住,他抬头一看,只见李万庄站在面前,眼里放射出饿虎扑食的凶光。
“你还记得我吗?在三棱水库你够威风,今天我看你这狗娘养的在我的地盘上还能翻了天。”万庄边骂边把寅斐的书撕在地上。
寅斐站起身,试图想从万庄手中夺回还没撕完的书页,可他年幼力薄,那拗得过眼前的李万庄。
读书人的书被人当面撕掉,犹如军人在战场上被人缴枪一样,那种滋味仿佛走近死的边缘。
“看来你还很牛呀,敢从我手里夺书,今天不把你这小兔崽子修理一下,我不姓李。”万庄猛地把寅斐推倒,接着拉着他的手往教室外面拖。
从教室路过的几个老师见此情景,不但没有上前劝阻,反而躲进自己的房间。就这样,阎寅斐被李万庄硬生生地拖到了大礼堂。从教室至礼堂有二百多米,直拖得寅斐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他才甩手扬长而去。
此事虽在学校影响很大,可李万庄是洪亭村村长,所谓“民不与官斗”的炎凉世态,又有谁敢为阎寅斐主持公道,评定是非……
寅斐回到家里几天行动不便,母亲心痛至极,不由对丈夫说,要他给儿子买点药擦擦伤,阎君反而恶狠地嚷嚷:“打得好,打死他我倒水他洗手。”
贞贞无奈,自己身上没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忍痛难受的样子。
好不容易熬了一个星期,身上的伤痛有所减轻,寅斐深知,在这个父暴父弃的家中,他无法与命运抗衡,他内心的苦和皮肉的痛永远不会终止……
在人世间游走的寅斐,唯有与书为伴,与字有染,以坚强的意志体验着命运的糟糕,大凡之人都是在吃饭和吃亏中长大,而他却在吃苦受难里成长,留下一个不平凡的传奇人生。
一转眼又过了半年。
一九七九年七月,寅斐虽然小学还差年才念完,可他巳学完小学的课程,在升学考试中要求三级跳,直接进入初中考试。
八月二十号,寅斐收到”楚南第一中学录取通知书”,当时心里多么地兴奋,他希望今后将用知识去彻底改变命运,不再让别人欺负自己,给母亲挣个面子,成为国家有用之才,报效母亲的养育之恩。
“爸爸,我考取一中了。”寅斐拿着通知书向父亲告捷。
阎君夺过儿子手上的通知书,顺手撕成碎片丢在地上,凶巴巴地说:“什么一中?你白日做梦吧。”
寅斐此时心情坠入了低谷,无奈之下冲进自己的小房里,趴在床上放声大哭……
开学前三天,贞贞耐心地劝说丈夫,可他固执己见,尽管无数的亲朋和街坊如何相劝,仍动摇不了阎君不让儿子就读的心。
寅斐左思右想,在开学前一天,他只得步行六公里,去沙龙邮政局找表哥林辉。到了邮局,林辉问清表弟的来意,他知道寅斐迫切读书,只好休假半天陪寅斐回家去劝说舅舅。
林辉一进舅舅家,就开门见山地说:“舅舅,表弟考上重点中学,听说你不同意他读,明天就报名了,你这样做不是毁了他的前途,作为父亲,难道就没有半点“望子成龙”的心吗”
“林辉,不是舅舅不让表弟读书,你也知道舅舅家的情况,实在是无能为力。”阎君摊着一双大手。
“舅舅,如果要是学费问题,表弟读书的一切费用我负责。”林辉很坦然地说。
“不行!说句实在话,在农村是靠劳动过日子,多挣些工分多分点粮食,读书有屁用,想做官,我看他不是那块料,趁早死了那份
心。”阎君的声音响如炸雷。
林辉讨个没趣,转身出了阎家木屋,骑着单车返回邮局。
寅斐读书的希望巳成了泡影,他知道自己再顽强的意志战胜不了现实,在今后的人生旅途上,不知还要经历多少辛酸和磨练才能改变自己。
时间如白驹过隙,又到了初冬时节。
寅斐没有上学,被他父亲送到村园艺场。在园艺场一转眼就有半年,使他仿佛走进了一个锻炼的熔炉,逐渐地变得坚强与成熟,他想,父亲不让自己念书,也不能这样屈服于命运,难道就不可以去自学成才吗?之后,他又将开启人生的一个重大诀择——走自学成才之路。
自学难,难入上青天,这是每个自学者的切身体会。
春节过后,这是一九八0年农历二月中旬的一个下午。这天阴雨绵绵,茶亭村辛勤的人们都在家中休息。寅斐躺在床上,忍受着疲惫和饥饿,全神贯注地翻阅着书本,整个身心都倾注在知识里。
恰在这时,阎君冲到床边,伸手夺过寅斐手中的书撕得稀巴烂,反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想当秀才,你投错了胎。”
父不打攀肩的崽,阎君竟然对儿依然如此,真让人不可思议。
寅斐从床上爬了起来,顾不得脸上的疼痛,从地上捡起父亲撕烂的书页。
“撕了你的书还不服?”阎君伸手从床边拿起狮子棍劈向寅斐“打死你这个收帐鬼。”
寅斐被棍子重击腰部,应声倒在地上,阎君丢下棍子出房门……
这是一个细雨绵绵的春夜,此时已是深夜一点,寅斐拿着一个磷肥袋悄悄出了小屋,走在通往清荷乡的公路上。
夜雨纷纷飘落,冷风轻轻吹拂,公路两旁的苦楝树在风雨的颤动下,不时发出可怕的声音,让人闻声毛耳刺骨。寅斐壮着胆子,一股劲地往前走,大约四十分钟,他来到一所学校内,在校舍区轻轻走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一间房子的窗户前。然而轻轻地推开窗户,把靠在窗前桌上的书籍一本一本抽了出来,放在事前准备好的磷肥袋里,接着兴高采烈地返回茶亭村。
回到家中,已是夜深三点,村里的人们都已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寅斐轻轻地推开大门,悄悄地走进自己的小房间,点燃用破碗装的松油屎,接着,昏暗的灯光忽明忽闪地照亮着房间,他打开磷肥袋,从里面拿出二十多本书,借着微弱的光点,四本最厚且又发黄的书本让他的心情特别激动,一套完整的《世界文学》集,那是一套难得的书呀。正因为这套书,成了他文学之梦的起点,成了他一生的传奇。
窗外依然下着小雨,寅斐也顾不上回来时已淋湿了衣服,尽管已近四更,他拿着《世界文学》第一卷,坐在自己用木板架起的写字台边,聚精会神地翻阅着,当他读到《高尔基自传》时,心中的求知欲望更加强烈,无论现实如何残酷,他决意用自己的顽强意志去打造未来的一切。
鸡鸣拂晓,街上不时响起了行人的脚步声,寅斐的脸已被松脂油燃烧的灯光熏得像鬼怪一般,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让人有点害怕。此时他巳是精疲力尽,头昏眼花,前额的头发被灯火烧了一半。无奈之下,张大嘴巴吸了口气,走到厨房打了盆凉水洗了抹脸,不料倒水声惊醒了父亲。
阎君从床上爬了起来,闻着满屋的松脂油味怒气冲天,走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走进寅斐房里,抓起书本一阵乱砍。寅斐望着父亲砍碎了十多本书籍,心里忽地有着阵阵切痛,可他知道父亲的个性,只好坐到床边默不作声。
零碎的书页散满一地,忽明忽闪的松脂油灯也有气无力地望着疲惫不堪的寅斐。
寅斐看到地上的书页心如刀割,这时,他爱书如命的生性失去了理智,尽管父亲站在眼前,他不得下床收捡着几本还没有完全砍碎的烂书。
“看来你还不服气。”阎君夺过儿子从地上捡起的书,顺手在松脂油灯上点了起来。
刹那间,小房火光闪烁。寅斐望着在慢慢燃烧的书页心如刀割,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房里瞬间一片漆黑。
阎君火冒三丈,拿起一块木板狠狠地打向儿子,只听得“哎哟”一声,寅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宁静的拂晓,凄凉的小木屋,鲜血浸泡着地板上那叠尚未燃完的书片……
天色渐亮,黎明后的曙光打破了茶亭村的宁静。
寅斐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忍痛用湿毛巾抹去额头和脸上的血迹,静坐在床上,回想起凌晨父亲砍书与打他的情景,心中的恐惧感在刺激着每条神经,心想,十八年来,他从未感到家的温暖,也从未有过父亲的怜爱,如果想要改变命运,这个家已无法再呆下去,只有摆脱父亲,离开阎家才有一线生存的希望。
心意巳决,他不想当面告诉母亲,于是提笔写下留言:
亲爱的妈妈:
愚儿昨夜惨遭父亲的毒打,我现在仍惊恐万分,真不明白,每个做父亲的都有望子成龙之心,而我总在他的暴戾下死里逃生。然而,他不但不送我上学,反而极力阻碍我自学。
妈妈,我意已决,想离开这个家,也许会改变我的命运。今日一别,不知以后是什么样的结果?更不知我母子俩还有不有我们重逢的机会?但愿上天保佑我们母子俩会有团聚的一天。
妈,爸爸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如果我还继续呆在家里,不但给你带来很多的压力,说不定哪天我们母子俩会死在他手下。我知道没有你的疼爱,也活不到今天。妈,我这一走,大家都可以解脱,我离家后,您不要想的太多,弟妹他们还要你照顾,见谅儿的不辞而别,请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
愚儿:阎寅斐
一九七九年三月十八日

沙龙镇是楚南县一个区乡相接的集市街。这里常常混杂着社会上一些九流三教之人,尽管政府有时整治,而他们在当时仍我行我素,不过,他们的行为对社会危害不大。
夜幕徐徐拉开,笼罩着沙龙镇。
寅斐躺在马路边的一棵苦楝树下,一双半
睁半闭的小眼睛在不断地打量着从身边路过的行人,而路过他身边的所有行人都一个一个不屑一顾地扬长而去。
……
“小兄弟,这么晚在外面干嘛?”一个长发青年来到寅斐面前。
寅斐装着没听见,因为长发青年的样子有些害怕。
“别怕,我不是坏人,我看你一定有心事,说不定我能帮上你。”长发青年语气十分温和。
寅斐侧着身子,连连摇头“不……不……”
长发青年二十五六,身高一米七二,衣着干净得体,一双幽灵般的眼睛与众不同,手指的指甲像瓦片一样。他就是楚南出名的钳工〈扒手〉熊健。此刻,他从寅斐的语气和表情中,已经看到寅斐是一个不愿回家的孩子,于是起了收留之心。
“小兄弟,不用我帮助没关系,看你也饿了,不如跟我先去吃了饭再说。”熊健把寅斐从地上扶了起来。
饥饿一天的寅斐一听叫他去吃饭,不由细想,跟着熊健向镇中心走去。
沙龙镇只有两家国营招待所,熊健带着寅斐走进“惠民招待所”,服务员很热情地招呼道:“俩位请坐,想吃点什么?”
熊健习惯地把手一摆“一盘血浆鸭,一份家常豆腐,再加四个荷包蛋,快点弄上来。”
俩人坐定,服务员就端上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桌上“请慢用,稍后上菜来。”
大约十分钟,服务员把饭菜端到桌上。寅斐毫不客气地吃着香喷喷的饭菜,也许是饥饿的原因,狼吞虎咽似的吃相让人好笑,不到十分钟,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熊健付了帐,带着寅斐出了“惠民招待所”。
“小兄弟,吃饱了吗?”
寅斐微笑着“长这大还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太饱了。”
“吃饱了去我家坐坐,交个朋友可以吗?。”熊健微笑着对寅斐说。
寅斐连连摇头“不……不……不……”
“看不起我熊哥呀,以后跟着我有事做。”
寅斐站着不动,默不作声。
熊健拉着寅斐坐在石板上,关切地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给大哥听,也许我会帮上你。”
“我是个苦命儿。”寅斐顷刻成了一个泪人,接着把自己的遭遇从头至尾向熊健诉说一遍。,,,
寅斐辛酸地诉说着自己不幸的遭遇,令这个平时在江湖上混迹的熊健也深感同情,泪水也湿润了他的双眼。
“小兄弟,别难过,以后跟着大哥不会亏待你。”熊健抚摸着寅斐满是泪水的脸。
涉世不深的寅斐根本不知道社会的复杂,他庆幸自己遇上好人,谁知这场相遇,又给了他人生转折带来了一抹阴影……
207国道,是楚南交通的主要干线,也是熊健他们经济来源的渠道。凡靠公路两旁的富足人家,都有过受害与损失的遭遇。他们不但撬门入室(压疙瘩),而且在车上做案都天衣无缝(钳工)。
熊健待寅斐亲如兄弟,十多天来,他一直陪他呆在家里,但每到晚上,很多陌生人都陆续来到他家,他们有时在说“压疙瘩,走灯花”的暗语,寅斐一句都听不懂。

☆ 作者简介:
陈湘斐:湖南新宁县人,汉族,笔名寒露,网名仗笔天涯,天生偏爱文学,获全国《现代好诗词》2018评选大赛三等奖,荣登2019年中华文化形象大使、《文学与艺术》签约作家,《中外华语作家》文学院士,获2019年全国首届“木兰杯”诗词大赛最美诗人奖,作品入选《2018年诗歌年鉴》,《中华当代诗典》,《中国2019—2020诗歌双年选》,《中国汉语诗歌典藏》珍藏版,获2020年中国文坛十佳作家(诗人)桂冠,2022年二十一世纪文学骑士勋章,北京汉墨书画院院士,一腔热血敢怒天地言世象,半生情怀不惧风雨写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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