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中国,诗人的痛,是一片脚趾甲的痛。
被修剪是躲不过的命!
天下不幸诗家幸。这是谁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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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影像
Poet's Image
燮克,一介草民 ,民刊《平民》主編 从朦胧詩时代开始接触创作诗歌。
诗观:诗歌=良知。
走投无路只是托词, 没走你怎么知道没路?
土地是什么?
土地是——
半文不值的土末末
沉默寡言的土末末
奉献膏血的土末末
是被遗忘在脚下
——我的父老乡亲
——燮克
■文/燮克(广东)
▌《白毛女》新编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年来到……
——题记
●喜儿
喜儿出山了
把头发染成了紫红色
坐在发廊的沙发上
朝来客们飞着媚眼
旧衫子早就换成
露肩没扣的迷你装
身上的香奈儿味道
把这个冬天
挑逗的心猿意马
看着门外
扛着大包小包
回家过年的老乡
心里暗想
就是做城市的二房
喜儿也不回去
做穷山恶水的婆婆
●杨白劳
最后 杨白劳
还是把鲜红的手印
按在那张陈年白条上
黄世仁打了个酒嗝
改革开放了
欠债还钱也是
天经地义
算了 你那个闺女
白送我也不要
气质不好
学历不高
直愣愣的杨白劳
不知是高兴
还是气恼
●大春
大春 披着
七匹狼牌大衣
坐着奥迪车进了村
让秘书把一袋子大米
放在杨白劳门前
满脸堆笑 攥住杨白劳
粗糙干裂的大手
摄像师忙朝杨白劳大叫
多么温暖啊
笑,笑,再笑
杨白劳心里叨咕
年节好过 日子难熬
哪来的笑
▌七月,那不能言说的七月
七月,沿着大地的腺体走来
我知道 它来了也掩饰不了那罪恶
如旗帜总是以春天作为注释
一次次把血腥降下 然后升起
七月
永远爱恨交织。
难耐的乍暖还寒
就像我的日子
总有祸与福穿插其间
匕首的锐利
不会在七月面前
慢慢软下刀锋
而七月最终也不肯对任何人
放下生死情仇
在七月面前 我必须
接受蓝天 乌云
容纳卑鄙 痴情
然后 放弃嚎叫 迎娶淡定
春暖花开 但不必面朝大海
七月已把热情剪辑的如此惊心动魄
剩下的只有椅子 酒和我
还有不能遥远的遥远的遥远
▌奶奶传奇
奶奶 已经八十多了
还丢不了那个怪癖
无论是谁她都让人喊她
亲爱的妈妈
似乎 只有这样称呼
她才觉得亲昵
奶奶出身贫寒
年轻时杀富济贫
还有一段当土匪经历
因为暗恋一个外地的书生
在一艘小船上幽会
结果生下十子
个个都是 生猛无比
那年,因为不想给
青红帮的头头作妾
一时兴起 占山为王
挂起了替天行道的战旗
虽然裹着一双封建小脚
穿着一双草鞋
居然 冲锋陷阵
跋山涉水 千里万里
硬是夺了青红帮的领地
进城那天 奶奶身着红氅
脱下草鞋 修剪一下
变硬的指甲
把凌乱的长发高高挽起
满脸春风得意
就像举行结婚典礼
她对孩子们说
打今儿个儿开始
你们都得把脊梁给我挺直
别让人瞧咱不起
只是过惯了
耍枪玩刀的生活
站在红灯绿酒面前
虽然淑女打扮
脸上还闪着不少匪气
幸福的日子刚开头
谁知她就到了更年期
今天指桑骂槐
明天要铲除异己
天天大发脾气
搞得全家老幼
惶惶不安 身不由己
她发给不懂事的孙子们
一大堆迷魂药
让他们造了反
生生活剥了儿子的皮
闹过了以后
奶奶才发现
后院无柴 仓里没米
小孩子们作了乞丐
大人们更没法填饱肚皮
邻居们 摆好架势
要看一出好戏
奶奶这时候才知道
是自己的脑袋出了问题
只好拍拍大腿
从头做起 怎奈
家大业大没办法
只好修修补补 拆东堵西
奶奶今年八十多了
人常说 人活七十古来稀
尽管 满身的疑难杂症
可还是不想去医院就医
虽然邻居的老太婆都已作古
奶奶还是只认准她的老理儿
要啥有啥的日子不远了
你们不要着急
虽然 孙子们瞒着她
作好了棺木寿衣
她经常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我的身体倍儿棒
不信 咱俩跑个百米
大家都知道
奶奶 老了
只是从不当着她的面谈起
人终究要死
这是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
我奶奶 也许清楚
只是自己不愿说出而已
▌镰刀和手锤
选择左胸第五根肋骨
把一只带着谷香的镰刀
笔直立好
挥起尚有炉温的手锤
对准刀头
毫不迟疑地砸下
一声尖叫
击穿看客的心脏
血疯狂的喷出
把镰刀和手锤
染得无比鲜红
▌笔
儒雅 纤细
小小的笔尖
喝饱了墨汁后
轻轻地刺进皮肤
就能制造一个
黑色的污点
即便你详尽心思
也永远无法洗掉
很多子弹打不死的人
被笔尖漫不经心的一戳
瞬间死亡
▌诱奸之后
仅仅因为我年轻
你竞恶毒地骗了我
说在未来的生活里
我就是主人
天空永远晴朗
有吃不完的鱼肉
幸福就像大地
永生永世也不会坍塌
然后 你说
你需要付出啊 孩子
容不得我思考
就删除了我的防护
把那棵恶魔的种子
种进我的青春
从此 我身不由己
任你摆布
把我赶到山上
我就在山上摸爬滚打
把我扔在水里
我就在水中上下沉浮
后来我知道了
你越来越厚的肚皮里
竟然全是我的膏脂
而你的许诺
至今还停留在纸上
冠冕堂皇 逻辑严密
而我们
即便在梦醒之后
才发现我们已经难以自拔
无法自救
无法逃脱
▌砧板之上
被带到砧板上
你已经无法摆脱
任其砍剁的命运
头顶之上总有
一把利刃 闪闪烁烁
如果一刀下去
像英雄那样
喷溅鲜血 英勇就义
还算死得其所
和平时代的操刀者
却总要讲究技法花活
无论是鱼是肉
都须用刀背或刀身
先轻拍后猛打
使其血尽肉松
直到对刀刃
失去知觉
任其横切竖剁
除非你是一块反骨
纵使千拍万打
终不改骨性
在利刃朝你砍下时
凝结住坚硬
咔!!!
崩了刀刃 毁了刀身
你才能从砧板上逃出
走出这生杀鱼肉的厨房
只可惜
反骨太少
摆上砧板的牺牲
大都是生不光荣
死不伟大
▌歌者----瘸腿阿七
三年前刘七被车间
一根五百斤的大轴
砸碎了小腿
养伤的刘七没出院
工厂已经人去屋空
从此刘七这个名字
就被瘸腿阿七替换
瘸腿阿七没老婆
却把拣来的兔唇女孩
看成是自己的心肝儿
瘸腿阿七没收入
只有一把吉他
是他形影不离的伙伴
为了一日三餐
为了不让孩子
再在风雪中哭喊
瘸腿阿七每天都走上大街
放开喉结粗大的歌喉
弹响只有三根的琴弦
他对着宝马奔驰卖力地唱
----春天里的故事 南泥湾
他在红旗飘舞的大楼前拼命地唱
----走进新时代 红梅赞……
瘸腿阿七渴望
他的歌声能使小城
充满温暖
可是一座座高楼
无动于衷
杀手般干硬 冰冷
任凭阿七唱碎肝胆
只有深夜来临
瘸腿阿七在路灯下
站成重金属摇滚
对着满天的星星高喊
为什么生活依然是生活?
为什么我的心还在跳动?
为什么我的双眼还在痛哭?
……
这歌声夜夜都使
小城的春梦阵阵痉挛
▌2018 我听到北方的第一声春雷
3月18日 午夜
我在沈阳铁西
花千树小区
B座三单元
差一层就是十八层的楼里
读 古斯塔夫·勒庞
《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
窗外 很黑
窗外 很静
窗外 黑静的如同勒庞
窗外 静黑的如同面前的乌合之众
就在这时
一句雷声滚过来
离我头顶不远
离小区所有的楼房不远
这是 2018年
我听到的第一声雷鸣
应该是春雷吧
虽然不是爆炸般响亮
但也足以让人在睡梦中醒来
我欣喜若狂
跳起来把头伸向窗外
对面的楼很静 很黑
附近众多的高楼大厦
窗子都是黑洞洞的
没有一盏灯亮起
这个世界 依然很黑 很静
只有对面航空障碍灯
朝我诡异地眨动眼睛
我缩回脑袋 关了窗子
朝那句春雷 挥挥手
然后 拉起勒庞
打开被我刚才合上的乌合之众......
2018年3月18日 午夜
▌一只蚊子
乘着电梯
一只蚊子居然登上了17楼
钻进了17-1号我的房间
它嗡嗡得说
哈 你没想到?
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看着窗外
那些还在草丛中盘旋的同类
立刻觉得自己
是个大师或是英雄
它也想创造个
在一万公尺之上
往地上撒泡尿的壮举
翅膀一抖
径直落到电脑屏幕上
站在了德拉克罗瓦笔下
举着旗子女人右侧的乳头上
开始擦拭它的口器
我举起巴掌
愤怒却停在半空
我知道如果一掌下去
蚊子 连同那场革命
会同归于尽
在蚊子和《自由引导人民》之间
我必须做出选择
......
早晨 一声脆响过后
媳妇大喊 该死的 居然能飞到17楼
墙上 一只蚊尸贴在红红的鲜血上
我挠着腿上一串大包
看着《自由引导人民》
大喝一声 “好!”
2017.7.31
▌这是谁的手
这是谁的手
白天把我捏来揉去
夜晚
竟然还要追进梦里
扯碎了彩虹
撕毁了鲜花
把唯一的太阳
砸成血肉模糊的泥浆
手指匕首一般
插进心脏
血喷溅在墙上
天空
痛得一片鲜红
这是谁的手?????
▌伟大的时刻
黑暗中
那个伟大的时刻
越来越近了
我感觉到了
脚下大地在摇晃
震波正在行进
周围的空气在颤抖
在压缩 在窒息
一颗星刺穿黑幕
正向我们奔来
亿万条血管
已经拧成一条绳索
亿万颗心脏
在同一频率上涌动
怦怦怦? 怦!
怦怦怦? 怦!
逃不脱的 是你的罪恶
把绳索套牢在你的颈项之上
绞架已经竖立在珠峰
无论你如何高大生猛
都能将你吊起
剥开一层层画皮
让阳光暴晒真相
.......
来了 来了?
那个伟大的时刻
即将在下一秒到达
▌车过司马台
车到司马台
已是黄昏时分
暗淡的阳光笼罩了
山顶几座破旧的烽火台
墙石已经倒塌
烽火台还站着
它们互相眺望
目光显得那么忧郁
巨大的松枝
黑绿黑绿地冲过垛口
探头向远方遥望
几只鸟在烽火台上空
盘旋几圈后
消失在黄昏里
▌夜宿北京西客站
住进西客站地下室
闷 我并不在乎
只是怪怪的味道
始终压在鼻子上
让我无法忍受
使劲憋住气 可是不行
谁都不能停下呼吸
我一直揉着鼻子
半夜里还在想
这皇城的脚丫子味
怎么如此难闻
▌招牌
从凌源出发去北京
路边尽是招牌
大大小小
风格各异
招牌上写的最多的是
补胎 充气
充气 补胎
我很纳闷
我们着陆的这部分
竟是这般薄弱
▌我要做一个响马
既然我现在当不成雷锋
无法把我口袋里
仅有的几张钞票分给
为爹娘张罗药费的儿女
为儿女借不到学费的父母
为找不到工作
勒紧腰带的人们……
我想
我要做一个响马
拦住那些
座着宝马 搂着小姐
满嘴“为人民服务”
却从不花自己
工资袋里一分钞票的家伙
用我皲裂了皮肤
但坚强有力的手
掐住他们肉乎乎的脖子
让他们像小鸡一样
蹬腿扇翅 满脸紫红
举着火把 砸开他们的豪宅
把藏在暗处
大堆大堆的民脂民膏
搬到阳光之下 还给百姓
然后 放一把火
烧了他们的贪婪和美梦……
我知道 有一天
我会坐进审判席的木笼
最终死于毒针或是绞刑
但是我不会后悔
我觉得
做一个响马
比作一个阿Q有种
▌土地是什么?
——读《商君书》
这些细细的粉末
一把一把抓起
送人不会有人要
卖掉半文不值
没有人珍惜他们
更没有人爱他们
土地是什么?
那么重的高楼
压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一声不吭
甚至 在他们的心上
钉钉子 血涌如注
他们还是一声不吭
土地是什么?
撕开他们的皮肤
放上一点点种子
然后 就向他们要
成吨成吨的粮食
他们默默地 默默地
一次又一次
把沾满膏血的果实
捧出来 交出来
土地是什么?
他们不能自由活动
他们永远背朝苍天
雨可以鞭挞他们
雪可以覆盖他们
洪水 竟然无耻的强奸他们
……
土地是什么?
土地是——
半文不值的土末末
沉默寡言的土末末
奉献膏血的土末末
是被遗忘在脚下
——我的父老乡亲
▌整夜没电
今夜有雨
今夜一个炸雷
使全城陷落死寂
顿时 我被搁浅在
荧屏面前
手指在F1上用力击打
也没有“帮助”出来
点亮整座城市
黑暗 趁机吞噬了
灯红酒绿 花花世界
一觉过后
我发现
最时髦的冰箱
开始拉稀
豪华的热水器不再热情地
偷窥我的裸体
就连最听话的电热杯
也玩起了罢工游戏
更不用说
嬉皮笑脸的电视机
油腔滑调的CD
我坐在一堆
废铜烂铁破塑料中间
不得不仔细研究
还停在头顶上
久久不肯散开的叹息
▌关于戒烟
跟自己较劲
是件有意思的事
就像我现在
我发誓现在戒烟
衣袋里,抽屉里全部空了
一个小时后
我还是推开房门
一步跨到大街上
我不知道 我要干什么
屋子外面的阳光
吓了我一跳
我的脚一步一步朝前走
我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
吸烟有害健康
每走一步我都在想
大丈夫 战胜自己
你在戒烟
眼前 一只注射器
把一点点尼古丁
送进大白鼠身体里
那小东西立刻抽搐起来
我说 对 我一定战胜自己
当我把一张差不多
揉烂了的纸币
交给那个漂亮的售货员
我的眼前一亮
我想起来了
之所以能走进商店
掏出那张纸币
是因为我要写出
这首关于戒烟的诗
太好了 这是一个
多么神奇的理由
我终于战胜了自己
▌敌意
我在保健所门廊下
望着灰色的天空
等待一个未回的电话
偶尔 一转头
我发现在门廊顶棚
一个小小的角落里
住着一户人家---
三只黄嘴的燕子
它们静静地盯着我
从它们的目光里
我分明看出
四分警惕 六分敌意
我不自觉地退了一大步
在这轰轰烈烈的城里
也许 只有它们
还没来得及迁徙
三个小家伙好像训练有素
不吵不闹很安静
只是偶尔挪动一下身体
圆圆的六只眼睛
始终没有
离开过我的身体
▌活着
紧贴着墙根
一棵马齿苋
拼命地活着
没人施肥浇水
许多脚从它身边走过去
踩疼过它
可是,它不敢反抗
甚至不敢叫喊
在墙倒塌之前
它就一直这样活着
直到秋天送来花圈
▌潜入
潜入一座城市
我什么都没有带
只带了一份
窖藏了很久很久的感情
金色的月亮
偷窥了我的心情
那无法按捺的心跳
在一间三平米的小屋里
不肯安睡
潜入你的城市
就潜入了你的心
在你不知不觉中
我已经享受到幸福
品尝了那份激情
给孩子讲故事
为了哄他们入睡
给大人讲故事
为了让他们醒来
诗人村
是个讲故事的地方
你带着故事来
听听各自的故事
如果没故事讲了
不妨制造几个事故
让后来的人
有故事讲——
关于你
也关于我
不止于事故
也不止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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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就是无,反者道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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