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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母忙着把家里存放的食品拿到火柜上,对寅斐招呼道:“小阎,这是我做的米花糖,尝尝口味怎么样。”
夏玲跟着母亲也上了火柜烤火,在这寒冷的深冬,小房里却弥漫着温暖,虽然外面北风怒吼,可他们都感觉暖哄哄的。
当夜,寅斐就住在夏玲家。
夏母也很健谈,尽管天寒地冻,她母女俩与寅斐一直在火柜上聊到凌晨二点才各自上床入睡……
时间总是不慌不忙地溜走,在宁静中蕴藏能量,把人们辛勤的日常,酝酿着甘甜吉祥,用收获的光芒,为黑夜导航,映衬着大地炊烟,点缀了万家灯火。
一转眼又是新春佳节。
一九八三年大年初一,虽然旧年的冰雪还没有消融,可新春的飞雪仍尽情地飘落,楚南大地拥着凛冽的北风加厚了身上的雪衣,农家的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杆,好一幅醉美的画卷更添山村初春的色彩,山野嵌白玉,村落堆玛瑙。
寅斐独坐在小房里简陋的书桌前,刚拿起一本《人民文学》杂志,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鞭炮声,于是只好放下手中的书本走出房间,只见夏玲提着礼品进了屋。
贞贞迎上前,微笑着接过夏玲手中的礼品,一时不知所措,因为从未谋面,不知怎么称呼?
夏玲很礼貌地对贞贞行礼“阿姨,新年好,恭喜发财!”
寅斐忙着倒上一杯热茶递给夏玲,招呼道:“坐火柜里烤火,来了先吃点糖。”
坐了一会儿,贞贞也明白了几分,对着儿子说:“你连老妈都不告诉谈了女朋友,快去做饭,妈陪她聊聊天,这里没你的事。”
寅斐乖乖的进了厨房。
吃过午饭,寅斐随夏玲去了她家。
初恋的甜蜜在这美丽的初春富有几分乡俗乡情,农村古老的男女交往方式就这样拉近了俩人的距离,加深了俩人的情感。在八十年代的年轻人男女,大多数人的爱情都像他俩一样如冰雪般纯洁,他们的思想和热情似大自然般充满朝气。
在去夏玲家的路上,他俩无话不谈,对未来充满幻想和希望。
寅斐在夏玲家住了二晚,虽说离自己家只有几里路,但那时农村的相亲方式就这样,住两晚寓意好事逢双,这婚事基本就定了。
回家时,凛冽的北风狂卷着鹅毛大雪,雪花成团地飞舞着,飘飘悠悠地洒满大地,洒在夏玲和寅斐的衣服上,仿佛给他俩加了一层厚厚的棉衣,而他们却仍然站在风雪里依依不舍……
一转眼已是元宵佳节。
清荷乡大街鼓乐喧天,炮竹声声,烟花飞漩。街上两条栩栩如生的龙灯,在舞狮人的带领下尽情地展示民间文化艺术的表演,挨家挨户地送财接福。街上观灯的人们如潮水般奔腾,虽然老天下着霏霏细雨,可观灯的人们打着手电,提着马灯,甚至还有拿着火把的老人穿行在街道上,这一切更添元宵之夜喜庆的一道最美风景,突出地演绎了楚南闹元宵的人文气息。
此时此刻,尽管街景如何美丽壮观,寅斐坐在姑父家的火柜里,手上拿着一本外国小说《茶花女》,装模作样地在翻阅,从他的表情中,完全可以看到他此时的内心有一种难以压抑的煎熬。
今夜,是他在痛苦中无法逃避现实的夜,不知是他人生的转变,还是命运的作弄,使他在这个欢天喜地的元宵佳节的夜里,却无法左右自己,更无能决择自己的婚姻,显得多么地无奈与无助。
舞狮与龙灯出了清荷乡街道,炮竹和鼓乐的交奏声渐渐消隐。寅斐的姑父和父亲与几个陌生面孔走进了房间,他们围坐在一张八仙桌边,桌上摆着几碟糖果、副食,瓜子,寅斐的姑妈忙着倒上了茶水放在桌子上。
寅斐的姑妈四十出头,亮眼短发,方面高鼻,一米五八的个子,身材略显微胖,可走起路来很敏捷,一张樱桃嘴微张时,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更添几分妩媚。她衣着朴素整洁,让人一看就知道一个很讲生规律的女人,言行举止文雅,是人们常说的“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家庭主妇。
八仙桌上的热茶散发着浓香,寅斐被父亲阎君生硬地拉到桌边坐下,他手里依然捏着那本书,无精打采地扫视桌前的每个人,他心里早已知道,面前坐着的这些人,无论现在与将来,他们和他的关系,都有着一种扯不完的纠结。
烫嘴的茶壶在桌上冒着熟气,散发着清香的芬芳,可在寅斐的嗅觉中,却是多么的冰凉无味。
“大家喝茶。”寅斐的姑父端起了茶杯。
寅斐的姑父是清荷乡信用社会计,人们称他为“小财神”,高高的个子,平头方脸,身着蓝色中山装,粗而有力的大手一挥,尽显男人风采。
他细品了一口茶,又把茶杯放在桌上,起身对着穿检察服的男人说:“林股长,我也不详细介绍,今天大家有缘在我家相聚,我龙世杰很高兴,能为外侄阎寅斐牵线搭桥,搓合你女儿的婚事,事成与否,双方在这里表个态,也算做这个媒大功告成。”
阎君抢过话:“我们是庄稼人,没什么文化,寅斐小学没念完,如果林家不弃犬子无才,那就多谢抬看了。”
林超站了起来,见他中等身材,大肚,得体的检察制服整洁端庄,突出显示着一个检察官的威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能识别常人的善恶与虚假,这是他在公安部队学到的一项独特的技术学问。
此时,他摘下大盖帽,对龙世杰说:“承蒙龙会计美意,有阎家这句话,我们以后是一家人了。寅斐是个好青年,我女儿林惠嫁给他,做父母的放一万个心。”
寅斐的姑妈接着说:“虎崽,你也表个态见。”
“多谢姑父姑妈美意,外侄感激不尽。”寅斐望着父亲盯着他的眼睛,也不敢多言。
坐在寅斐对面的林惠用眼瞟了一下他,含羞地低着头,轻轻地说:“一切由爸妈做主。”
林惠年方十九,身穿一件红花棉袄,两条长长的发辫拖在凳子上,映着红晖的圆脸上,可见野蛮中带有几分着涩,洁齿明眸恰到好处地落在适当的部位,两道横眉暗显女子的粗野与霸道,高挑的个子带有大男子的气息。
……
一阵闲聊后,不知不觉已是午夜,大家各自上床就睡。
夜,依然无拘无束地下着霏霏细雨,带着早春的寒意沁凉着楚南。
清荷乡静得能听到细雨飘落的声音,各家各户屋檐下挂着的香油灯忽明忽暗,嘻闹一天的人们此时不约而同地进入了梦乡,龙家的红砖瓦房里,依旧闪亮着灯光。
寅斐和父亲睡在一张床上,小房里亮着一支十五瓦的电灯泡,灯光昏暗而刺眼。阎君躺在床上兴奋的样子,好像捡到了金元宝,而寅斐斜躺在床头,他的心情却跌入了低谷。
“爸,这门亲事算了吧,你也知道夏玲大年初一来过我家,我们虽然没有订婚,但已确定了关系,我知道林恵家的社会背景好,我是农村人,毕竟有隔阂,以后谁也料不到是什么样的结果。夏玲是个好姑娘,我们相处一年多了,这样对她不公平。”寅斐说话声很小。
阎君板着面孔“你别白日做梦,与林惠的婚事谁也作不了主,除非她不同意。”
“那我怎么向夏玲解释?”
“不需要解释,快刀斩乱麻,一刀两断。”阎君很不耐烦的样子。
寅斐无奈,不再吭声,只好铅进了被窝。
第二天上午,寅斐独自站在小房里,望着墙上那幅字画发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种意境,使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贞贞在门外打扫卫生,看到在房里发呆的儿子,她知道寅斐是在为夏玲和他的事而烦恼,但这一切又无法改变。
“哥,来客人了。”冬梅领着姑妈和林惠母女俩走进了堂屋。
贞贞放下手中的扫帚,急忙招呼道:“请坐!”
寅斐也从房里走了出来,提起热水瓶忙着倒上几杯热茶放在桌上,很礼貌地招呼着:“阿姨,姑妈,请喝茶!”
阎君闻声来到桌边,坐在一条长凳上。
冬梅从房里端出一碟糖果放在桌子上,于是大家慢慢地喝着茶。
温而不烫的茶水在寅斐的杯里,如一剂无法用嘴唇接触的烧碱,他此时的心情犹如烧沸的水在打滚,但只能无奈地陪坐在桌边默不作声。
贞贞知道儿子内心的痛苦,于是说:“虎崽,你去做饭菜,妈跟你姑妈,阿姨她们聊聊,正好也尝尝你的厨艺。”
寅斐应声开溜“阿姨,姑妈,你们坐,我失陪了。”
不到半个时辰,香喷喷的饭菜已摆上了桌子,贞贞收起糖果和茶杯“吃饭了。”
冬梅忙着拿起碗筷放在桌上,寅斐接着给他们都添了饭。
寅斐添完饭,也围坐在桌边,他望着自己做好的饭菜,心里像一块铅似的压着,这个简单的家宴将决择他的婚姻与命运。此时,身边所有的亲人,他一下感到多么地陌生,仿佛进入了一个从未去过的空间,而又恐惧和惊慌的地带。
茶余饭后,寅斐的姑妈对着阎君说:“哥哥,我们饭也呷了,虎崽和林惠的婚事就这么定了,选个黄道吉日订了婚。”
“我阎家前世修来的福,攀上了高门。”阎君站了起来,笑得嘴巴都歪了。
她们聊得很热火,寅斐和冬梅忙着收拾碗筷,打扫卫生。
林惠的母亲也很高兴,对着阎君和贞贞说:“我女儿摸个石头砸个坑,一根杆子插到底,以后我们两家人就是一家人了。”
当时,楚南的相亲习俗,无论男到女方,还是女到男方,只要留下来吃了饭,婚事就基本成了。寅斐面对定局的婚事,仿佛困在生死的边缘,难以取舍进退,因为“父命难违,媒约之言”让他只好默认,谁知,人生的闹剧从此又开始了他新的故事。
一个人拥有的快乐的时候,能让老天吐块云,开心的时候让大地降降温,顺利的时候让草木喘喘气,健康的时候让气体变变身,高兴的时候让结霜开开心。可是寅斐从此就没有了快乐。
当天下午,寅斐满腔愁绪地走到夏玲家,把自己与林惠的婚事告诉她,想起了父亲的专横,霸道,再一次感到人生的无奈。
这晚,寅斐住在夏家,他和夏母与夏玲聊到夜寂人静,最后仨人在小房里抱头痛哭,各自为这段婚姻而伤感,谁知,在新社会里,这种动人的情景,却在现实中演绎了一场闹剧,这晚,他们仨人一直坐在火柜里聊到天亮,寅斐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夏家。
夏玲和母亲把寅斐送出村口,分手时夏母对寅斐说:“小阎,既然不能做我女婿,那做我干儿子吧,以后常来看妈。”
寅斐应声点了下头“妈,你多注意身体,我会常来看你的。”说话时满脸泪水。
沉重的脚步慢慢地移动着,就这样渐渐走远,她俩木呆般地望着寅斐远去的背影,心中的惆怅和脸上的泪痕欲来欲深,寒冷的晨风拂动着路边大树的光枝,使人身感有些凄凉……
寅斐回到家时,已是上午十点,一进门就被迎面的父亲呵斥“昨天下午是不是去夏玲家了,你和林惠的婚事定于二月初六订婚,先拿五百元钱,过几天你姑妈带你们去办彩礼,钱不够你姑父先帮你垫上,以后再还。”
“我哪里有钱,天天在家又没出去。卖柴的钱又翻新了房子。”寅斐摊开双手。
“没钱,你想办法借也借齐,除非你滚出这个家,我没你这个儿子。”
阎君把话说到这份上,寅斐也不再争辩,他知道父亲的个性,于是低着头:“我现在就去借。”说罢,转身出了房门。
……
时间是个无形的东西,谁也拖不往它的脚步,可它在自然的相息下,成了岁月的代名词,日历削弱所有的过去,让人时常惋叹和回首。
今天的日历页上,是一九八二年二月初五,大清早,寅斐的姑父姑妈已在阎家忙这忙那,因为明天是林惠和寅斐订婚的日子,在今天必须把彩礼送到女方家。当时的楚南,已经兴起了婚嫁酒宴的排场,像林超这样的人物,嫁女宴席自然隆重。
订婚仪式如期进行,阎林两家共备酒席二十八桌,在“小财神”龙世杰的操持下,成了八十年代初楚南农村婚嫁排场最大,宴席最丰盛的订婚喜宴,阎林两家联姻,打破了城乡首个婚宴的常规。
每个人无法去仰望自己的生活是否幸福,只有在经历中方知有太多的不易,寅斐也难以把持明天的不测。
在一个月后的一天,寅斐和村里的俩个女邻居步行上街,那时的交通十分不便,人们上街几乎都是走路。这天,正好被林惠在街上巧遇,之后俩人当街争吵,最终不欢而散。
林惠的言行让寅斐尊严全无,而又百口莫辩,由之她的霸道给寅斐这场毫不情愿们爱情又裂开了剧痛的伤口,也将慢慢地酿造着将来的苦酒。
别了林恵,寅斐头也回地直接回家。回家后,对父亲诉说在街上与林惠吵架一事,希望他要媒人把事情讲清楚,趁早解除婚约,免得以后结婚弄得鸡犬不宁。
阎君大发雷霆“是你有错在先,有对象了还和别的小姑娘上街,想退婚没那么容易,二千多元钱彩礼钱,有本事一分不少地拿回来,否则,滚出这个家。”
寅斐本来心情不好,被父亲怒骂一通,也就没好气地说:“是你强迫我去相亲,我与夏玲早已定婚了,你不同意。花那么多钱,是你们爱面子,讲排场,不是我求你们拿的钱,滚就滚,反正这个家我是多余的人。”
“要滚出去把身上的衣裤给我脱了。”
寅斐很生气地脱了衣服甩在地上,转身出了木屋。
阎君火冒三丈,紧随儿子抓住他的裤子“把裤子也脱了?”
此时,虽说是阳春三月,绵绵细雨在兴高采烈地下着,加上微微的春风在雨中和鸣,更显春寒如刺,乡村里大多数人在家里烤火取暖。
阎君用力扯掉儿子身上的裤子,寅斐站在石板路上,光着脚丫,身上仅一条短裤,在风雨下使他的身子瑟瑟发抖。这时,阎君再次把儿子身上仅穿的一条短裤,强行地削了下来。二十岁的寅斐,在父亲如此的粗野下,损害了仅剩的尊严,不由与父亲抢夺短裤,谁知阎君从屋角边拿起一块木头狠狠地砸在寅斐头上,于是倒在雨地上,顷间鲜血如注,染红了地上的石块……
☆ 作者简介:

陈湘斐:湖南新宁县人,汉族,笔名寒露,网名仗笔天涯,天生偏爱文学,获全国《现代好诗词》2018评选大赛三等奖,荣登2019年中华文化形象大使、《文学与艺术》签约作家,《中外华语作家》文学院士,获2019年全国首届“木兰杯”诗词大赛最美诗人奖,作品入选《2018年诗歌年鉴》,《中华当代诗典》,《中国2019—2020诗歌双年选》,《中国汉语诗歌典藏》珍藏版,获2020年中国文坛十佳作家(诗人)桂冠,2022年二十一世纪文学骑士勋章,北京汉墨书画院院士,一腔热血敢怒天地言世象,半生情怀不惧风雨写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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