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文•棠樾贞节牌坊
徐志赓(浙江东阳)
黄花绿柳溪水清,
洗落红尘沙路行。
敦本男堂宗祖位,
清懿女庙贞烈灵。
牌坊板柱东西列,
忠孝节义前后名。
五百年来牌坊列,
可叹红颜嗟薄命。
棠樾村,属安徽省黄山市歙县,以牌坊群而闻名于世,牌坊群由7座牌坊组成,以忠、孝、节、义的顺序相向排列,分别建于明代和清代,都是旌表棠樾人的"忠孝节义"的。在牌坊群旁,还有男女二祠,建筑规模宏大,砖木石雕特别精致,近年已修复如旧。中国牌坊博物馆也在这里筹建。棠樾村是鲍氏村落,历代以经商为生。
该村的大姓鲍氏,他们的本源断自晋咸和年间(326--335)的新安太守鲍弘。
棠樾牌坊,几年前看琼瑶的电视剧《烟锁重楼》时对那七座高大宏伟的牌坊就有了初初印象。
我们一行旅游到了棠樾,先进村去,参观一座据说是颇有价值的古宅,高大的空心墙,照例是“肥檩瘦柱冬瓜梁”,宅内的堂屋墙上挂着好多照片。
到棠樾,就直奔主题,参观牌坊。远远地望见牌坊群,感觉比电视上还要壮观得多,分别建于明代和清代的七座高大牌坊,朴素淡雅,质朴浑厚,时间跨度长达数百年,但风格混然一体,形同一气呵成,在空旷的平野上,呈半弧形排列,富有冲击力,壮观而又孤绝。我们的视线跟随七道牌坊形成的弯弧一座一座看过去,在中间一栋翼檐飞翘的四角方亭稍作停留,那便就是“骢步亭”,这座小亭子不仅为行人休息提供了方便,更重要的是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使建筑空间显得生动,建筑形象更加丰富,为牌坊群增色不少。然后一直遥伸到最后一座……再远处,是更显得空旷苍茫的徽州大地。
安静地穿行在棠樾牌坊下,和一座座牌坊对视。我总觉得每一座牌坊似乎都是有生命的,它彰显着荣耀又饱含着孤寂与无奈,在向你诉说着它们后面或凄美的故事。棠樾鲍家有一妇,夫在外而亡。其妻携尚在襁褓中的幼子,行程两千里,抚柩而归。后守节几十载,抚养儿子成人,家族感其虔诚,上表皇帝为其立牌。两千里的跋山涉水,裹着小脚,只为了携带夫君之遗体回归故里。其中支撑着这位女子的究竟是什么? 除了责任,是否也有爱情力量,或是一种最简单的人性亲情的显现。
我慢慢一步一步地,从第一道牌坊开始,直走到最后一座,将每一个牌坊仔细地看过,用心地端详。眼前浮现出刘雪华、茹萍、刘涛等塑造的贤惠温柔的徽州女人形象,在这或浓或淡的古老徽州建筑里思量过去与未来的命运。
穿行于牌坊之下,我不由自主地放轻、放慢脚步,一遍又一遍地注视着这些历经岁月沧桑的瘦弱身躯,一次又一次地聆听着她们的悲欢倾诉。七座牌坊的排列顺序是忠孝节义,所以无论从哪一端开始走,次序都是忠孝节义,她把对君主的忠诚,绵延千年的孝道,封建妇女的坚贞,重道守义的气节,都铸造在巍峨的牌坊之中了。
记得读白居易《琵琶行》:
“商人重利轻别离,
前月浮梁买茶去,
去来江口守空船,
绕船月明江水寒”
浮梁茶市久负盛名,浮梁与古徽州的的几个县相邻,浮梁贩茶就曾是徽商的重要出路。皖南素有“七山一水一分田,一分道路和田园”的说法,地少人多使得徽州人为了觅求生存和发展,只好以商代耕,那时有俗谚云:“歙南太荒唐,十三爹来十四娘”,说的就是当时年满十二三岁的男子就要完婚,然后外出经商。明清之际是徽商发展的黄金时期,据说徽州很多成年男子都要离乡从事商贸经营。而一旦外出,从此就萍飘蓬转,要等过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才能返乡省亲。因此也就有了“一世夫妻三年半,十年夫妻九年空”的人生凄凉,也奠定了徽州商人妇的人生悲剧。
今天,我们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我心中却浮想这样的凄凉画面:不谙世事的徽州少年,肩上挎着装满炒面的蓝布口袋,告别新婚的妻子,在母亲哽咽的道别声中,抹一把雨水或是泪水,在石板曲径的咚咚声中,从鱼梁坝的江上出发,义无返顾的奔向祸福难料的商旅。丈夫这一走也许就是十年八载,而留给妻子的则是承担起全部家务劳作的劳累和连年的寂寞期盼。男人们都出门了,徽州更加显得空旷落寞。独守空房的女子,面对寂寞庭院,重门深锁,也只有闲倚雕栏,独赏孤月,嫣然顾影自怜。因此,有了深宅大院的“美人靠”,有了堂屋中央半圆的桌子。就像姜育恒在《烟锁重楼》中唱的:
“世人都道朱门深,
几人看出我真心。
一抹斜阳暗销魂,
七道重门锁青春!”
就这样,多少的花容月貌在相思中灯枯油竭,多少的良辰美景在等待中晓风残月。凄风苦雨中,一代又一代烈女贞妇青丝变白发,送不走的是点点心愁,等不回的是出外的丈夫。真的很难想象,徽州女人承受着什么样的压力和寂寞。直至今日,那些散落在这里的大小贞节牌坊,历经数百年的凄风苦雨,似乎仍在无声地诉说着很久很久以前思妇的寂寞与辛酸。我想起了舒婷的《神女峰》: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
这或许就是现代人与古人的迥然不同的爱情观吧!很难说古代还是当今的婚恋观更让人感动,还是用“存在就是合理”来解释比较简单吧!
已经看见有当年最高领导人题字的“棠樾牌坊群”石碑了,回望棠樾牌坊,感觉它们依旧屹立于旷野,虽然阳光照耀着它们,但分明却透着几许冷寂。岁月在它们身上留下的一道道黑色的痕迹,看起来就象女人的泪水,更像陈旧的血迹。
无论是忠良孝义的男人,还是贞烈节孝的女人注定是孤独的。
棠樾一定是更寂寞的!


作者简介
徐志赓,生于1947年,1966年高中毕业于浙江金华二中。1978至1982在杭州大学(现浙江大学)教育系学习,任班长。毕业后在东阳教师进修学校、东阳县委宣传部、市属高中、东阳市政协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