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惊现白毛女
王永峰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感人的歌词,先声夺人,摄人魂魄,扣人心弦,让人回肠荡气,余味无穷。优美的旋律,从延安中央党校的礼堂飘出,弥漫了整个延安城,响彻云霄,飘向万里长天,飘向遥远的四面八方……
这是一个极不平凡的日子,一九四五年四月二十八日。为了迎接中共“七大”的召开,陕北延安演出了中国笫一部红色歌剧《白毛女》。没想到,这场演出引起了强烈的轰动效应,接着,一场连着一场,公演了四十多场,场场观众爆满。更让人无比震惊的是,演出后没多久,不少地方竟然出现了大量的“白毛女”,特别让人惊诧的是“半白毛女”和不是白毛女的“白毛女”,更是层出不穷、蜂拥而至。
话说首演这天,天气祥和,绿树成荫,彩旗飘扬。礼堂内外焕然一新,披红挂绿,花团锦簇,五彩缤纷,到处洋溢着艺术的气氛。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张灯结彩,毛泽东与朱德、周恩来、n少奇等重要领导和“七大”的全体代表在锣鼓声中次第步入戏场,坐满了看台的各个席位。演出中,随着舞台上故事情节的展开,观众席接连不断地发出鼓掌声、呐喊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观众无不被精彩的表演和曲折的故事所深深地打动和感染,痛苦、悲伤、忧愁、愤怒、欢乐等等情感相互碰撞,随着情节的不断推进交织融合在一起。看后,毛主席两眼含泪,对于演出给予了高度评价,连连说道:“好戏!好戏!”并与主要领导人走上戏台幕后慰问演员,紧紧握着饰演“白毛女”孟于的手,久久不放地说:“孩子,你受苦了!”顿了顿又说:“孩子,你辛苦了!” n少奇走到扮演黄世仁的陈强跟前,拍着他的肩膀,不无戏谑地说:“黄世仁该死,你可要理解、谅解哟!”后来,再次演出时,果然增加了黄世仁公审大会后,被拉出去枪毙的情节场景,顿时场内爆发出“打倒黄世仁”、“枪毙黄世仁”等惊天动地的口号声,人心大快,大快人心,把剧情陡然推向了高潮。黄世仁恶贯满盈、十恶不赦,不杀,对不起观众;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从此,《白毛女》红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中国文艺史上第一次“写群众,为群众写,写给群众看”的大胆尝试,自然也就成了老百姓所喜闻乐见、津津乐道的优秀剧目,后被广为传颂、远播世界各地。
艺术演出的成功与否,关键看观众的反应如何,《白毛女》的演出,带来了经久不衰的掌声和鲜花,越发显示出艺术来源于生活,来源于艺术的千锤百炼,来源于演员匠心独运的演出。
歌剧中的主要人物“白毛女”的产生,并非空穴来风、天方夜谭。她的原型取之于河北作家李满天的报告文学《白毛仙姑》和他的短篇小说《白毛女人》的主人公,说的是在二三十年代,河北平山、阜平一带曾经流传着“白毛仙姑”的传奇。《白毛女》中的故事,发生在1935年,河北有个杨格庄,佃农杨白劳早年丧妻,只有喜儿一女。他勤劳节俭,起早贪黑,拼死拼活地为东家卖命劳作,但仍朝不保夕,骨瘦如柴,衣食两缺,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父女相依为命,共度时艰,他发誓好歹一定要把女儿拉扯成人。喜儿长大后,聪明伶俐,与青梅竹马的青年农民王大春相亲相爱,情深意笃。
杨白劳因欠恶霸地主黄世仁的地租还不起而出去躲债。黄世仁压榨百姓,为非作歹,横行乡里,多次上门催债,看到美丽漂亮的喜儿,见色起意,垂涎欲滴。除夕之夜,黄趁杨白劳到黄家还息之际,命人将其打昏,强行杨白劳在喜儿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杨醒后得知,气愤不已,喝卤水自杀身亡。大年初一,黄世仁以喜儿作为劳动力抵押为借口,将其抢走,并对喜儿图谋不轨,强行奸污。大春当晚急忙前来营救,实在没法得手,无计可施,只得远走他乡,报名参加了八路军。喜儿在黄家受尽折磨,坚贞不屈,后来在黄家女佣的帮助下逃出虎口,走投无路,孤苦无助,只得漂泊深山老林,餐风露宿,在野外山洞生活多年,长年累月,雨雪风霜,饥寒交迫,披头散发,饱受艰辛磨难,头发逐渐变白,人称“白毛女”。她因在破庙中偷取香烛、贡品时被人发现,时人传称她为“白毛仙姑”。后来,大春带着部队返回家乡,喜儿得以救助,并吸纳她参军入伍,成为一名光荣的英俊战士。“白毛女”的血海深仇,“人变鬼,鬼变人”的巨大反差,在戏剧舞台上被表现得活灵活现、淋漓尽致。
《白毛女》歌剧演出后,万没想到的是:不少地方竟然涌现出大量的“白毛女”。
最典型的莫过于四川宜宾凤仪乡的罗昌秀,恶霸地主罗锡连伙同其妻陶天珍,因欠债逼死了罗昌秀的父亲,打死了她的哥哥,罗昌秀被迫躲进川滇交界断头山的老树林,过起了与世隔绝的野人生活,头发变白,成为深山老林的“白毛女”,直到人民政府建立,才得以解救。另外,还有江苏邳州市的寨山村,据考证说,此地是作者贺敬之的姥姥家,他的童年就在这里度过,对这里的山山水水比较熟悉,村里确有同姓同名的地主“黄世仁”,山上还有戏中所述的“奶奶庙”,在嶙峋的山壁中还有“白毛女”藏身的“仙姑洞”,老年人还煞有介事地说,曾经在远处看到白毛仙姑的户外“活动”,他们坚称“白毛女”的素材原型,来源于他们家乡的寨山村。
更让人震惊的是:《白毛女》一戏演出后,“白毛女”这一被损害、被践踏、被蹂躏的女性形象,立刻在观众的心目中被对号入座,有的甚至直接说,“白毛女”就是我们村中的谁谁谁,只不过头发未全白而已。尤其是在某部队演出时,有位新兵战士,观看时感同身受、热泪盈眶,当看到黄世仁残忍毒害喜儿时,义愤填膺、心如刀绞,竟然将子弹推上枪膛,对准“黄世仁”的演员陈强就开枪,幸亏坐在后面的班长发现及时,将枪杆猛一上抬,子弹从“黄世仁”头上呼啸掠过,演员陈强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来了解,这位战士的姐姐与喜儿遭遇相似,从地主老财家逃走后,至今下落不明。无独有偶的是到了一九五二年,新疆进行“土改”时,再次重演《白毛女》,翻身入伍的维族士兵,当看到黄世仁侮辱遭塌白毛女时,愤然向“黄世仁”开枪,所幸是没有击中。据他哭泣哽咽地陈述说:家里穷困潦倒,因还不起“驴打滚”的债务,妹妹被迫典押在农牧主家做童养媳,当牛做马,受尽折磨而死。
艺术之花,只有扎根于现实生活的泥土之中,才能常开不败、永释芳香。主人公喜儿的不幸遭遇,正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劳苦大众的缩影,更是他们拼命挣扎、强烈反抗的真实写照。
由于故事深入人心,处处反映了人性的光辉,再现了社会的尖锐矛盾,引起了劳苦大众的强烈共鸣,激励着无数中华儿女为了自由、为了平等前仆后继、一往无前地英勇奋斗。精神的鼓动激励是无穷的,在张家口“怀来战役”发起前,面对敌强我弱,敌众我寡的现状,杨成武将军在战前特邀剧团演出了《白毛女》。歌剧极大地激发了战士们的斗志,群情激愤,有不少人在枪托上刻有“为喜儿报仇”的字样。战斗打响后,他们视死如归,以一当十,拼命搏杀,锐不可当,最后夺得了战役的全面胜利,成为中国战史中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经典案例。在庆祝胜利的执烈欢呼声中,多处成片地响起“打倒黄世仁”的口号声,这实不为怪,杨成武在总结经验时,激动地对大家说:“我们的刺刀和子弹,是伴随着血染的红色文化进行出击的,这样的军队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淮海战役发起时,我军利用广播不停地向敌方播放歌剧《白毛女》中的片断,对方不少士兵在战壕中听得掩面而泣,有的直接拖着枪主动投诚起义,文艺的魅力远超人们的想象,它已悄然地转化为以柔克刚、“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潜在动力。
歌剧《白毛女》的演出成功,这与演员的娴熟表演是分不开的。饰演喜儿的孟于,青春年少,风华正茂,在“鲁艺”学习,多次参加土改运动,亲身体验到农民的辛酸与艰苦,演出时十分接地气,对角色有更深刻的感悟,表演得真实感人,更能触动观众的情绪。扮演杨白劳的张守维,演技高超,恰如其分地把握人物性格的分寸,把乡下淳朴敦厚善良的杨白劳演得形神兼备,惟妙惟肖。饰演黄世仁的陈强,细致地观察生活,精准地掌握拿捏角色的特点,自从饰演黄世仁后,他变成了“恶霸”形象的“专业户”,把人物表现得大放“异”彩,他走在大街上,有人向他翻白眼、吐口水,扔石子、抛砖头,责备谩骂、污言秽语无以复加,有的小孩甚至当众故意向他身上撒尿。因为他扮演的反面角色过于逼真,易于激起观众的强烈愤恨,因而在部队演出时,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带枪观看,以防意外发生。当《白毛女》歌剧走向世界后,在奥地利演出时,人们纷纷向演员献花,一位观众老太太竟然大声喊道:不要给“黄世仁”献花!实际上,陈强是一位德艺双馨的优秀演员,在演艺界是出名的戏骨,有无数的粉丝,后来的著名演员刘晓庆,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以他为师,深得演技秘诀,在他去世时,面对他的灵柩以致长跪不起,泪如雨下。
《白毛女》的演出,好戏连台,经久不衰;“白毛女”式人物的大量涌现、无处不在,正是舞台艺术真实地再现了一个宏观的大时代。作为中国文化遗产中的瑰宝,经典中的经典,在世界歌剧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它独树一帜、领一代风骚,深受世界人民的喜爱。
作者简介:
王永锋,江苏铜山人,一九八四年七月毕业于淮阴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中学高级教师,长期在教育部门工作,经常有散文随笔发表于网络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