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诗石”：凯岚译｜埃兹拉·庞德《诗章》（1-2）精华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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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1885年10月30日—1972年11月1日），美国著名诗人和文学评论家，意象派诗歌运动的重要代表人物，美国艺术文学院成员。

庞德于1885年10月30日出生在美国爱达荷州的海利镇，1908年庞德定居伦敦，1921年他移居巴黎，1924年又迁居意大利。

在意象派诗歌运动中，庞德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意象派是1909年至1917年间一些英美诗人发起并付诸实践的文学运动，其宗旨是要求诗人以鲜明、准确、含蓄和高度凝炼的意象生动及形象地展现事物，并将诗人瞬息间的思想感情溶化在诗行中，反对发表议论及感叹。庞德不仅确定了“意象派”这一名称，还主编意象派刊物《自我中心者》，并于1913年编选了第一本意象派诗选。他的代表作有《在地铁站内》《比萨诗章》等。

此外，庞德还从中国古典诗歌、日本俳句中生发出“诗歌意象”的理论，为东西方诗歌的互相借鉴做出了卓越贡献。他早在1915年就根据东方学者芬诺洛萨的遗稿翻译出了中国古诗的英译本《国泰集》（Cathay），还曾译过《大学》《中庸》《论语》等国学名著。可以说，中国的儒家哲学和古典文学给庞德提供了丰厚的创作灵感。（来自网络资料）

—— 第一诗章

继《庞德的女儿》一文之后，我被《诗章》弘大的精神追求和历史包容性所吸引，并了解到中国传统诗学和儒家思想对庞德及西方现代诗学的影响和意义。我想壮壮胆尝试嚼一嚼庞德《诗章》”这块难啃的骨头“，翻译了第一章节。

人们抱怨庞德的《诗章》难读不可理解，晦涩神秘，结构和韵律的不定形。确实，翻了第一章之后我深有体会，对这部诗作的基本理解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因为里面涵盖了世界文学、艺术、建筑、神话、经济学、历史名人转等诸多内容，阅读一个单一的章节就必须从众多来源收集信息才能读懂。为了翻译这个第一章节，我就查了许多资料，读了又读，改了又改，彻夜难眠，感觉自己似乎也踏上了奥德修斯去冥府的远征。

第一章节是庞德历史之旅的开始，题材来自于荷马史诗《奥德赛》第十一章《Nekuia》，Nekuia 是古雅典召唤和盘问死者的一种仪式。

诗章的第一句用“然后”作为整个章节也是整个诗章的开端，没有主语，只有动词：“然后走下船”，“谁”走下船？读者不知道。读到诗章的最后才发现庞德在翻译荷马《奥德赛》中奥德修斯前往冥府寻求忒瑞西阿斯（Tiresias）的一段诗文。诗章的结尾是一个连接词加冒号：“以便：“，似乎在邀请读者马上进入第二章节。

庞德在他最早前往巴黎的一次旅行中，拿到1538年出版的安德烈亚斯·迪夫斯（Andreas Divus）在文艺复兴时期《奥德赛》的拉丁文译本，他根据这个版本翻译了作为《诗章》第一章节的英文版。

像奥德修斯一样，庞德想要寻求通往真理和永恒之路，和奥德修斯一样，他必须去冥府寻求忒瑞西阿斯预卜未来。

—— 凯岚

然后走下船，

龙骨破浪，在神圣的大海上，

桅杆竖起，我们乘暗黑的船远航，

载着羊群，我们愁云惨雾

抽抽噎噎，船尾涌浪

白帆鼓胀，我们出港驶向远方，

整装待发，此乃瑟曦①女神之船。

随后于船腹坐，风阻舵，

我们便敞开风帆，在海上飘荡，直到夜来日落。

红日昏昏，帆影长长覆茫洋，

我们来到水最深处，

辛梅里亚②人栖居之地，

日光烁烁，亦穿不过弥漫密雾，

星空透不过，天堂不回往

漆黑夜色，漫延在那些可怜的人身上。

逆流倒洋，我们来到这个地方

瑟曦所言之处。

祭典在此呈上，海员佩里梅德斯^③和欧里罗科^④，

我从腰间拔剑

挖好长方墓坑；

把我们的奠酒洒给每一个死者，

一杯蜜酒，一杯甜酒，一杯掺着白面粉的水。

然后我向着死者阴沉的脸，再祷告一遍熟悉的祷文；

在伊萨卡岛^⑤上，用上佳阉牛作贡品，

火坛中堆上祭物，

献只羊只给忒瑞西阿斯^⑥，黑色的羊，拴着铃铛的羊。

黑色的血在墓穴里流淌，

迈出厄瑞玻斯^⑦之地的鬼魂，枯槁惨白，

有新婚的少女、青年，和年迈老人；

新泪斑斑的灵魂，温柔少女，

众多男人，倒在铜矛枪头下，伤痕累累，

战败，却还扛着武器，

这些人将我团团围住; 大喊大叫

苍白的脸对我说，要我的人献上更多的祭物;

铜矛屠尽羊群;

洒尽香油，向万神哭泣，

向力士普鲁托，赞美普洛塞尔皮娜^⑧;

拔窄剑出鞘，

我坐下阻止那些鲁莽无能的死者，

直到我听到忒瑞西阿斯的预言。

先到的却是厄尔皮诺^⑨，我们的朋友厄尔皮诺，

并未被埋葬，横躺在大地上，

残肢被我们留在瑟曦家中，

无人哀悼，尸无裹布，因苦工之辛抬走了其余。

可怜的人啊。我只能饮泪，在匆匆中致以悼辞：

“厄尔皮诺，你如何来到这黑暗的海岸？

何不用双脚赶路，超赶海员？”

他气息奄奄，说到：

“命途多舛而酒足。我曾宿于瑟曦的火炉。

沿着没有扶手的长梯走下，

我摔倒在支柱上

首筋尽断，魂魄找寻阿佛纳斯^⑩，那地狱的入口。

但是，你，我的王，我笃定您会记住我，一个无人哀悼，葬身无地的人，

堆起我的武器，当成坟墓，大海会雕饰我的墓碑，刻下：

生时无财，死后有名。

架起那我曾摆渡于人间冥界的桨。”

接着，安提克利尔^⑪来了，我拒绝了她，

然后就是底比斯的忒瑞西阿斯，

手拿金色魔杖，认出了我，便先开口：

“又来了？恶之星的人啊，为何到此忧悒之地，面对阴郁死者？

远离墓穴，把血留给我喝

以占卜未来。”

我退后，

他搅动血浆，然后说：“奥德修斯将会借力于恶毒的海王尼普顿，从黑海上返回，但他将失去所有的同伴。”

安提克利尔上前，迪瓦斯静静地躺着。

我指的是，安德烈亚斯·迪瓦斯^⑫（Andreas Divus），

1538年，在威切利（Wecheli）档案里，来自荷马史诗。

他乘帆远航，在塞壬^⑬旁

自那以后，他就不断向着远处、远处

直抵瑟曦之岛。

敬奉崇拜，

用克里特人的话，头戴金冠的阿芙罗狄蒂，

塞浦路斯高地的掌控者，令人愉悦，那铜棕色眼睛，

戴着金色束腰和胸带，你深邃的眼眸

头戴着阿基塞德^⑭的金枝。以便：

注：

①：Circe: 喀耳刻，又称瑟曦，她是希腊神话中住在艾尤岛上的女巫。她是太阳神赫利乌斯和大洋神女珀耳塞伊斯所生的孩子，是国王埃厄忒斯的妹妹，狠心女郎美狄亚的姑姑。在古希腊文学作品中，她善于用药，并经常以此使她的敌人变成怪物。

②：Kimmerian: 辛梅里亚是一支古老的印欧人游牧民族。根据公元前5世纪的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记载，在公元前8世纪和7世纪，辛梅里安人栖居在高加索和黑海的北岸（今天的乌克兰和南俄罗斯）。

③：Perimedes: 奥德修斯的一名船员。

④：Eurylochus：在《奥德赛》的故事中，喀耳刻将自己的丈夫—萨尔玛提亚国王毒死以后，便前往艾尤岛隐居起来。直到特洛伊战争结束之后，奥德修斯一行人在返回国土的途中来到了喀耳刻所在的艾尤岛，喀耳刻盛情地邀请他的船员到岛上大餐一顿，她却不怀好心地在食物中放入了药，使那些船员们吃下食物后全都变成了一只只野猪。其中一名船员欧里罗科斯（Eurylochus）逃脱后便立即回到船队里，将情况报告给了奥德修斯。同行的信使赫耳墨斯建议奥德修斯利用草药（Moly）去抵抗喀耳刻的魔法。经过一夜的努力之后，喀耳刻被打败，船员们被一一恢复了人形。奥德修斯也因此获得了喀耳刻的爱情，并承诺会在未来一年中帮助他返回家乡。他们在艾尤岛上整整居住了一年，之后喀耳刻建议奥德修斯经由墨西拿海峡返回家乡，但在这个海峡上他将会遇到名为卡律布狄斯（Charybdis）的危险漩涡和塞壬女妖。喀耳刻便告诉了他如何通过塞壬女妖们海岛的方法。在喀耳刻的帮助下，奥德修斯顺利地完成了下一段征程。

⑤：Ithaca：伊萨卡岛 - 希腊西部爱奥尼亚海中群岛之一，为希腊神话中尤利西斯的故乡。

⑥：Tiresias：忒瑞西阿斯是希腊神话中底比斯的一位盲人预言者。据《奥德赛》，他甚至在冥界仍有预言的才能，奥德修斯前往冥界请他预卜未来。

⑦：Erebus：厄瑞玻斯，幽冥神，永久黑暗的化身，组成宇宙的基本元素之一、，卡俄斯（Chaos/Khoas）中诞生。他是夜女神倪克斯的兄弟，并且和她生下了埃忒尔、赫墨拉（见赫西俄德《神谱》）。神话中他也是地下世界的一个部分，位于大地（或者说阳世）与冥土之间，是死者最先经过的地方，有时又和塔耳塔洛斯混同。

⑧：Proserpine：<罗马神话> 普洛塞尔皮娜（冥后）

⑨：Elpenor：厄尔皮诺是徘徊在瑟曦屋顶上，并在奥德修斯离开之前死去的人。奥德修斯曾在冥界与他交谈。在那里厄尔皮诺要求自己被埋葬：“我要求你记住我，在我被埋葬之前不要离开。因为我害怕我可能成为众神对你的诅咒。在那里，把我的盔甲和我一起火葬，在灰海的海滩上为我堆一个墓。为了我这个不幸的人，让后人知道我曾存在过。” 所以奥德修斯实际上特意远航，回到瑟曦的岛屿上来埋葬他。

⑩：Avernus: 阿佛纳斯（意大利港市那不勒斯附近死大山口形成的一个小湖，据古代神话是地狱人口）。

⑪：Anticlea: 安提克利尔是奥德修斯的母亲。在和先知说过话后，奥德修斯才允许他母亲的灵魂上前同自己对话。

⑫：Andreas Divus: 安德烈亚斯·迪普斯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他的生活鲜为人知。他因将荷马史诗翻译为拉丁语而被人们记住; 但是，从现代学术的角度来看，拉丁语的这个版本可能是他自己的一个改编，为适应一个“辅助阅读”的传统。

⑬：Siren: 塞壬是古希腊传说中半人半鸟的女海妖，惯以美妙的歌声引诱水手，使他们的船只或触礁或驶入危险水域

⑭：Argicida：爱马仕的绰号，古希腊宗教和神话中的贸易、商业，道路，诡计、运动之神，他是宙斯和玛亚的儿子。

第二诗章

第二诗章的一开头庞德提及19世纪英国诗人罗伯特·布朗宁和他的史诗《索尔德洛》，布朗宁是除了荷马、但丁、奥维德以外对庞德的诗歌创作影响最大的诗人之一。庞德认为布朗宁的《索尔德洛》是西方文学史的最后一部史诗，《诗章》将在此接上。

故事从意大利吟游诗人索尔德洛和一位伯爵夫人的私奔而转向历史和神话中出现的“Femme Fatale" (“红颜祸水”)：导致“英法百年战争”的阿基坦的埃伦娜，希腊神话中引发特洛伊战争以致毁灭整个特洛伊城邦的海伦（诗中也提到使海之神普塞顿沉溺的泰洛以及迷倒太阳神阿波罗的达芬妮）。庞德用他惯用的艺术技巧将这些神话和历史人物编织在一起对事件和故事进行比较。读者质疑庞德为何提及“红颜祸水”和战争，他是否在影射第一次世界大战，是否和当时的时代背景有关？

此章节的其余部分主要集中在爱琴海中开往基克拉迪群岛的纳克索斯岛的一艘船上。这里的故事直接来自奥维德的《变形记》第三章的结尾。当船停靠在希俄斯岛时，一个少年独自一人在岛上，他问船员们能否带他去纳克索斯岛，船员们答应了。故事的叙述者是《变形记》里的船员阿克俄特斯，船上尽是一些不良分子还有杀人犯，原来计划把少年拐走把他作为奴隶卖掉，没有料到少年却是葡萄酒、生育和幻想之神狄俄尼索斯。突然船上奇怪的幽灵弥漫在空气中，船上的杀人犯和奴隶贩子变成了海豚，水变成了葡萄藤，覆盖了船上的船弦，纤绳，浆架，浆轴，甲板上出现了猞狸和黑豹。章节的最后几段的诗歌语言具有典型的意象派色彩，词藻优美抒情，意象生动绚丽。诗的结尾爱之神阿芙罗狄蒂以她神圣的夜星赫斯普洛斯出现，似乎和第一章节的结尾遥相呼应。

狄俄尼索斯是这一章节的中心人物，他代表的美和变幻魔力最终战胜了邪恶。非常蹊跷的是这个章节的开始和结尾都略略提到司马相如（So-shu），中国汉赋诗人出现在希腊岛的场景里显得特别不自然，庞德非常执拗地想体现《诗章》对古今历史和东西文化的包容性，他对真善美的探索不只局限于西方，也很可能是因为当时他正在翻译中国古典诗词。

—— 凯岚

真见鬼，罗伯特·布朗宁，

“索尔德洛”^①天下独绝，

可是索尔德洛，我的索尓德洛？

来自曼图亚的索尓德洛^②。

司马相如^③在海里混搅。

海豹^④游嘻于悬崖峭壁下的浪花中，

柔滑的脑袋，利尔^⑤的女儿，毕加索的眼睛^⑥黑色皮毛下，海神之女轻巧自如；

波浪在海滩水纹中流淌:

埃莉诺^⑦，船只之祸！城邦之祸！

可怜的老荷马失明，

像蝙蝠一样失明，

在耳边，回荡着汹涌的海浪，在耳边

老人们幽幽低语:

“让她送回船上，

送回希腊人中，以免噩运降临到我们头上，

邪恶的，和更邪恶的，诅咒落在我们的孩子头上，

举手投足，宛如女神

容若仙子，

音如朔伊尼^⑧之女，

厄运与她同行，

让她回到船上吧，

回到希腊人中去。"

在海滩边，蒂洛^⑨，

海神扭曲的手臂，

灵动强健的海水，将她缠绕缚紧，

玻璃般蓝灰色海浪

盖住了他们，

海水眩目碧蓝，彻骨冰寒，啊，铺天遮地。

寂静无声，阳光灿烂，沙滩无垠，

海鸥展翅，

置喙于片片羽间；

鹬来洗澡，

舒展翅膀，

在镀着暖阳的沙滩上，晒着沾湿的羽翼

经过希俄斯岛^⑩，

纳克索斯^⑪海峡左边，

海蚀岩上杂草丛生，

水草紧攀岩缘，

酒红色的光晕浮在浅滩，

一块金属闪耀在灿阳里。

这艘船在希俄斯靠岸，

船上的人渴望泉水，

岩池边，少年^⑫满身青藤，

“去纳克索斯？是的，我们带你去纳克索斯，

小伙子，一起走吧。”

“不是那边！"

"哎，那是去纳克索斯的路. "

我说: “这是一艘可信的船。”

有一个意大利的前科犯

把我撞上前撑杆，

(他因过失杀人在托斯卡纳被通缉)

我孤身而战，一敌二十，

他们为一点奴隶钱而疯狂。

船从希俄斯岛驶出

偏离了她原本的线路...

男孩再次走来，喧声扰动，

他抬目望前，

船头指东，驶向纳克索斯。

神的魔法啊，神的魔法:

船舶在漩涡中打转，

桨上春藤^⑬攀附，彭修斯^⑭国王，

涌浪吐沫，犹如无子葡萄

青藤蔓延至排水口。

哎，我，阿克俄特斯^⑮，站在那里，

上帝站在我一边，

龙骨下水流刀割，

海浪从船尾猛击过来，

亦从船头蔓延开来，

船弦上处处变藤茎，

葡萄藤便是纤绳，

葡萄叶覆盖桨架，

沉重的藤蔓缠着桨轴，

然后，突然，一股气息，

温热的气息吹在我的脚踝上，

野兽像是玻璃影子，

虚无中卷起毛茸茸的尾巴。

猞猁咕噜，野兽身上石楠气味，

弥漫在曾有焦油气味的地方，

伏地闻嗅，蛮兽的脚掌，

眼眸在黑暗中闪烁。

苍穹漆黑，干燥，没有暴风雨，

伏地闻嗅，蛮兽的脚掌啊，

柔软的皮毛拂过我膝盖的肌肤，

通风鞘沙沙作响，

像似空气中的模型。

这船就像造船厂里的龙骨，

像牛一样被吊挂在鞋匠的绳索上，

肋骨牢牢卡住，

像钉架上的葡萄，

空气在长毛。

死气沉沉的空气变得有筋骨，

狮豹的暂歇地，

豹子从排水口嗅到葡萄的嫩芽，

蹲在前舱的美洲豹，

蔚蓝的大海围绕着我们，

阴影中的绿红色，

吕尔伊斯^⑯:“从现在开始，阿奇特斯，我的祭坛，

不怕束缚，

不怕丛林之豹，

我的猞猁很安全，

喂葡萄给我的豹子，

乳香是我的熏香^⑰，

藤蔓因对我的敬意而生长。"

舵链上的旋流现在变得平顺，

海豚的黑鼻子

莱卡布斯^⑱去过的地方，

桨手长出鱼鳞。

我伏拜。我所见是我应见。

当他们把男孩带来时，我说:

“他身中有神，

虽然我不并知是何方神灵。"

他们把我踢进了前院。

我所见是我应见:

梅顿^⑲的脸像海鲂，

臂化为鳍。还有你，彭修斯，

得听提瑞斯^⑳和卡德摩斯^㉑的话，

否则你的好运会消失。

腹股沟肌肉上覆鱼鳞，

大海中传来猞猁的咕噜声...

后来的一年里，

酒红色的海藻渐渐失色，

如你探身从岩石上俯视，

波浪的荡漾里，珊瑚色的面庞

水流洗濯下，玫瑰色淡，

伊莱休耶里亚^㉒，美丽的海神达芬妮^㉓，

游者的手臂化为树枝，

谁能说出是哪一年，

从哪群海盗身边逃离，

光滑的眉毛，似见未见，

如今象牙白的寂静。

司马相如在海里混搅，司马相如也，

用长月亮做搅拌棒...

水轻盈地转动，

波塞顿的筋骨，

黑蓝又透明，

澄澈的波浪抚过蒂洛，

海浪铺天遮地，奔腾

明亮的波浪翻滚而来，

然后海水平静下来，

在黄沙中平静下来，

海鸟伸展翅膀关节，

在岩石坑和沙坑里拍起水花

在半沙丘旁的波浪中；

在阳光的照射下潮汐波浪玻璃般的闪光，

苍白的赫斯博洛斯^㉔，

灰色的浪峰，

海浪，着上葡萄的颜色，

近处，橄榄灰绿，

远处，岩滑烟灰，

鱼鹰扑扇着鲑鱼粉的翅膀

在水中投下灰色阴影，

这灯塔像一只独眼大鹅

鹤从橄榄林中飞起，

我们也听过农牧神^㉕责备普罗透斯^㉖

在橄榄树下弥漫着干草味，

青蛙对着农牧神歌唱^㉗

在暗光下。

接着...

注：

①：Sordello：索尓德洛（1180-1255）是传说中来自意大利伦巴第曼图亚的游吟诗人，出生贫穷却爱上伯爵夫人 Cunizza da Romazo。他随后和 Cunizza 同居，被迫逃到普罗旺斯。后来为查尔斯一世服兵役，赢得查尔斯一世赞赏，被赐予五座城堡，他一一拒绝，他以作诗为足。

②注：《索尔德罗》是英国诗人罗伯特·勃朗宁的一首史诗。诗歌的创作历时七年，在1836年至1840年之间完成，于1840年3月出版。它虚构了索尔德罗的生活，索尔德罗在但丁的《炼狱篇》第四章中有记载。庞德一直认为他的文学血缘追溯于但丁和罗伯特·布朗宁。

③注：So-shu 是司马相如的日本名字的代称。司马相如是汉赋代表诗人，被称作“赋圣”。这里庞德引用了研究日本的美国学者 Ernest Fenollosa 对李白对司马相如的评论“只起泡沫不起浪”所做的笔记。庞德对中国古代诗学研究很大部分来自于 Fenollosa 的研究。

④：海豹和这个章节最后提到的希腊神话里中具有变形术的普罗透斯（Proteus）有密切的关系。

⑤：Lir: 利尔是古代凯尔特传说中的海神。庞德把海豹称为海神的女儿。

⑥：“毕加索的眼睛” - 指毕加索绘画多视角或使人物变形的技巧。

⑦：Eleanor: 指 Eleanor of Aquitaine, 阿基坦的埃伦娜（1122-1204），就像特洛伊的海伦是致命女神。埃伦娜的两次婚姻（法国的路易七世以及英国的亨利二世）导致英法之间的“百年战争”。她是真正的“海伦”，爱情和战争的动因。

⑧：Schoeney: 亦 Schoeneus -索伊尼亦称斯科纽斯, 阿塔兰塔（Atalanta）的父亲，奥维德《变形记》里的人物，阿塔兰塔也是“红颜祸水”。

⑨：Tyro: 蒂洛是沙尔莫尼斯 (Salmoneus) 的女儿，荷马史诗《奥德赛）中记载，蒂洛迷恋河之神伊尼皮阿斯(Enipeus)，海之神普塞顿（Poseidon) 变成伊尼皮阿斯，在黑色海浪高高掀起时强奸了她，她于是生了双胞胎，涅琉斯 (Neleus)和裴里阿斯 (Pelias）。

⑩：Scios: 希俄斯岛，爱琴海第五大岛屿，距离纳克索斯岛东北角70公里。

⑪：Nexos: 纳克索斯岛，爱琴海中基克拉迪群岛中最大的岛屿，以红酒著称。这里是信奉酒神狄欧尼索斯 (Dionysus) 信徒们的聚集地，

⑫：这个少年是指红酒、生育和狂喜之神狄欧尼索斯 (Dionysus)，膜拜他的信徒们挑战阿波罗 (Apollo) 的权威。这里他正在去纳克索斯的路上。

⑬：常春藤 - 神话中狄欧尼索斯的女信徒们在膜拜仪式中手提常春藤包裹着的树干，头上佩戴春藤花圈醉酒狂舞。

⑭：King Pentheus: 彭修斯国王是卡德摩斯（Cadmus) 的孙子，在欧里庇得斯（Euripides）戏剧《酒神的女信徒》（The Bachae) 里他因拒绝膜拜狄欧尼索斯而被狄欧尼索斯女信徒们撕裂分身。这些疯狂的女信徒由彭修斯的母亲阿高厄率领，阿高厄把自己的儿子的头砍下以胜利者的姿态扛回家。

⑮：Acoetes: 阿克俄特斯, 吕底亚（现属土耳其）人，出生贫穷，善于航海，他是故事的叙事者。

⑯：Lyaeus: 吕尔伊斯是狄欧尼索斯 (Dionysus)作为红酒、生育和狂喜之神的另一名字。

⑰：Olibanum: 即乳香，罗马人认为狄欧尼索斯开创了在仪式中使用熏香的传统。

⑱：Lycabs: 奥德修斯船上的船员。

⑲：Medon: 梅顿是另一名船上的船员。

⑳：Tiresias：提瑞斯是来自希腊城邦底比斯的先见者。他建议狄欧尼索斯信奉狄欧尼索斯，但狄欧尼索斯没听。

㉑：Cadmus：卡德摩斯是腓尼基国王阿根诺的儿子。

㉒：Ileuthyeria: 伊莱休耶里亚，这里指分娩之神厄勒迪亚（Eileithyia），为了逃避海上使徒而变成珊瑚。

㉓：Dafne: 亦Daphne，达芬妮是河流之神佩纽斯（Peneus）的女儿，为了逃避阿波罗的追求而变成一棵树。

㉔：Hesperus：赫斯普洛斯是爱之神阿芙罗狄蒂的晚星。

㉕：Faun: 古罗马神话里半人半山羊的农牧神。

㉖：Proteus: 普罗透斯, 具有变形术，知道过去并能前瞻未来的海之神。

㉗：“青蛙对着农牧神歌唱” - 在阿里斯多芬（Aristophanes）的《青蛙》（The Frogs）中狄奥尼索斯和他的同伴在地狱里试图淹没“地狱青蛙”的呱呱声。

凯岚：80年代末从上海复旦大学退学留学美国，完成大学本科和法学院学业并获得美国律师执照之后，自1995年相继在美国，香港，英国伦敦等地华尔街律师楼从事公司及证券法律业务。2007年在美国通用电气公司担任其交通运输系统亚洲法律总监。2015年开始凯岚投身于文学艺术以及中西文化的交流与传播，2016年发起并策划组织了上海第一届国际诗歌节。她翻译的《庞德诗章》部分已出版。她翻译的庞德女儿玛丽的回忆录《慎重：庞德——父亲和师长》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于2022年12月出版。凯岚的最新译作世界儿童文学经典《小熊维尼》2024年由《作家榜》与浙江儿童文学出版社联合出版，中英双语有声书《凯岚有声》在微信读书平台上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