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书包吧

文/周思文

晚上下楼取快递，碰见了28楼那个我许久未见的胖阿姨。阿姨还是短发，我记得她的女儿也是，脸圆圆的胖胖的。我上高中的时候她女儿也正上初中，赶巧的时候，能在上下学的公交车上遇见。她话很多，自来熟，我们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的书包总是方方的，塞得满满的，甚至比我的书包还笨重，我们抱着书包坐在一排，拥挤又沉闷。有时候我问她学习成绩，她说学得不好，数学很难，语文能考七十多分，我跟她说没关系，好好学也能考上高中，顺便传授了一些我现在早已抛之脑后的学习方法。那时候我们的视野都是细细的一条线，除了学习、功课能被话题无限拉长，其余的都作为短促的逗号，随机落座于公交车上。她问，姐姐你在学校有朋友吗？我说，有一两个。我逗她，你有男朋友吗？她摇摇头。她问，高中上的课难不难，我当时高一，说超级难，好多学了也做不对，都不知道是假装自己听懂了还是真没听懂。她说，她没信心上到高中了，太难了。我说你一定可以的，我应该学着学着也能学懂，你有不会的题就问我。她说，好。然后时间就被站点一次次切分，把昏昏沉沉的时光粉碎，兑上我一次次考试失败再失败的泪水，搅和在一起，堆成浆糊，盖住于学习而言，无关痛痒的脸。

又一次有印象是我高二的初夏，早上六点天已经大亮，出门碰见了阿姨背着她粉色方正厚书包，风风火火走着。我说阿姨好，她一把抓起我的手说你也上学啊我们要迟到了，我的脚步也不由得加快，即使我还没迟到，即使我的高中离这里更近点。

现在已经是我步入大学的第三年，晚上下过雨，橙黄的路灯亮起来，地面坑洼处还积着水，小区门口的树下，胖阿姨坐在行李箱上，还背着她女儿的方方正正的书包，上面印着鲜艳幼稚的图案。取快递回家我就问我妈，那个28楼胖阿姨贾的姑娘我好久没见了，现在在哪上学呢？

你还不知道？听人说她跑了，跟学校请假说要回家，结果去收废品的那里把自己所有书都卖了，就留了一个书包，她凑够了火车票钱，就跑了，几年都没回来，现在连她家里人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不能跟那个阿姨说话，她骂人呢。我突然不知要作何反应，一边想还好今天没有冒失地上前问候，可是为什么呢？是不是有人在学校欺负她？我记得她说过在学校踢足球，衣服也总是灰扑扑的，体格那样好。还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我搜肠刮肚和她的相处时，只能想起公交车被我当成摇篮的日子，似乎还有，有次我上补课班回家，她正站在小区门口，我问她你在干什么，她说，在玩，我看四下无人，问你和谁玩，她说她在等朋友，问我要不要一起？我说，我还要去写作业，先上楼啦。风吹过来，树叶瑟瑟地响。

没有了，我不记得她的名字，只记得些数字，她上几十几中，几科考几十几分，要考几百几十分才能上高中。我其实是讨厌数字的，我数学那样差。

太阳把公交车烤得很热，幸运的人浸着汗、靠着无风的车窗口醒来。

作者简介：

周思文，笔名：文招水。吉林省科普作协会员、编辑，现就读于长春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