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树学
人逢老年总爱怀旧,一桩桩往事,包括一些根本不算事的事,也常常弹出思绪,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这不,早晨去市场买菜,远远看到菜农用柴油车将收拾得整齐干净的大白菜,土豆,萝卜拉到早市开始促销。小时候家里买秋菜,储秋菜的情景不禁又在脑海里浮现。
老一辈东北人有个习惯,到了秋末冬初季节,家家户户都会储秋菜、腌酸菜。北方的冬天又冷又长。那个年代,整个冬天几乎看不到新鲜蔬菜,一家老小人口众多,就靠存储些秋菜熬过严冬。
存储的品种少不了“老四样”:大白菜、大萝卜,土豆和大葱。尤其是大白菜.萝卜,那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那个年代我家住在营城煤矿,矿区居民用菜主要靠矿区蔬菜队供应。由于蔬菜队少,蔬菜品种单一,菜队供菜点经常出现供不应求。
于是每到秋天储菜季节,买秋菜就成了一件大事。因为秋天买菜的人多且时间集中,附近的供应点又少,要想适时买到可心的土豆,萝卜,大葱,不得不起大早去供菜店排队。
上中学的时候,排队买萝卜,土豆,大葱都是我和弟弟的事,常常一排就是两三个小时,逢上菜的质量好,还算挺顺心,若是菜不好不想要,就得重新去后面排队。
每年从十月中旬左右,菜队就开始在白菜地里卖白菜,前后也就卖半个多月的功夫,不是没有菜了,就是下雪被捂地里了,再买就是冻菜了。而冻菜无论怎么吃,都是“滑不溜”的一股味儿。所以,一到这个时候妈妈就嘟囔着:“百菜不如白菜啊!”“一冬天不吃白菜该闹毛病了……”催促着爸爸抓紧买白菜。
那时候,买白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爸爸特意请了菜假,而我早晨三点多就得穿上破棉袄到菜地头去排队。
买菜的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每个人的棉袄上都用粉笔画着号,卖菜的工作人员一到,后边的紧紧薅住前边的肩膀,全是零接触,就怕有人“加楔”。如果有人企图“加楔”,立马群起而攻之,脾气暴躁的薅住脖领子就给拽出去,一点儿不给你面子。
称菜的是那种落地的坠着好几个秤砣的大磅秤,称盘上摆放一个木制的长板子,菜队社员把地里的白菜拔下来码放到上面检斤过秤。
人们好容易买到了菜,也不管好歹,就开始往家运,那时候没有小汽车,就是有推车子的也没有几个。运起白菜那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扛的,有抱的,有打成捆用扁担挑的。到处是往返穿梭的人们。那个时候我家有台自行车,爸爸把买到的大白菜捆成捆。绑到自行车后座,爸爸在前面扶着车把,我在后面推着。弟弟就在白菜地里看守白菜。就这样一趟一趟地往家运。一千五百斤白菜,往往要往返五六趟。
白菜运到家里,我和弟弟将白菜摆放到有阳光的地面上晾晒,到了晚上再将菜靠墙码成垛,然后蒙盖上草帘子以防下雨。第二天我会起早把白菜摆放到门前阳光充足的最佳位置,太阳一落山再把白菜抱回来,这样抱菜晾晒要一周左右时间。
大白菜经过晾晒水份蒸发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腌酸菜。我记得每年腌酸菜的时候,爸爸先要把腌酸菜用的大缸洗刷干净,然后在厨房烧上一大锅开水,把白菜去掉菜帮洗净后放进锅里用开水焯一下,然后摆放到院子里的方桌上滤水,把水滤净后一棵一棵一层一层地码放到缸里,码一层白菜洒一些大粒盐,将缸装满后用扒下来的菜帮蒙在最上面并压上一块大石头。
剩下的白菜,还有土豆,萝卜没地方存放,我就在房后挖了一个两米深的菜窖,这些菜放到菜窖里过冬。吃的时候,我就打开窖盖,沿着梯子爬下去取菜,每次取菜上来身上会都不自觉地沾上新土,而刚拿出来的蔬菜水灵灵的,做起菜来非常好吃。
那个时候物资虽然匮乏,但商店里糖块、饼干、槽子糕也是有的,可是我们从来没向爸爸妈妈要过,因为我们知道勤劳的爸爸每个月挣的工资不仅要维持一家人的开销,还要拿出一部分给乡下的奶奶,没有余钱买那些食品。但是孩子的天性我们是有的,我们和其他孩子一样,都喜欢吃零食,可又没有什么好吃的,于是萝卜就成了我们的最爱。
刚从菜窖里拿出来的萝卜最受我和弟弟的欢迎,往往是吃了一阵子甘甜的胡萝卜,又吃起了爽口的红心萝卜。妈妈笑着说:看看你们这两个小馋猫……
大约一个半月左右,酸菜就可以食用了,冬天里的第一次炖酸菜往往是最难忘的。因为炖酸菜少不了肉,那个年月肉是凭票限量供应的,平时很少能吃到。酸菜白肉粉条,是父亲的拿手菜,方块肉先烀八分熟,然后捞出切成片,放进锅里同酸菜宽粉一起炖,菜锅一烧开,香气弥漫,闻起来都让人流口水。
随着时代的变化,如今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蔬菜,现在很少有人家储秋菜渍酸菜了。在年轻人看来,没必要非得买一大堆秋菜放在家里,又占地方又不新鲜。若想吃白菜、土豆、萝卜或酸菜,到市场抑或超市随时都可以买得到。当然,这一点现在我们老年人也意识到了。
不知是旧习难改,还是禀性难移,储备秋菜的习惯早已扎在脑海的记忆里,成为一种习惯。不备上点秋菜总觉得心没有底。看见街边那些绿油油的菜,心里就痒痒,总是感觉买些白菜存放起来吃着方便。
如今,我已年近古稀,这种储菜的习惯或许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淡去,但当年父母储秋菜忙碌的身影和延续的生活习惯,会永远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脑海里打上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