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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工业区大门口,目视着上班的人群,还有那些没有着落的小伙子、姑娘们都穿行在人流中,心里又泛起一种难以言表的酸楚。
八点后,寅斐坐在“卓越电子厂”围墙边的草地上,望着厂房门卫室前站着来回询问和面试工作的姑娘们,她们都在焦急的等待中希望能有佳音,有很多走在路上的小姑娘脚上已磨起了血泡,身上散满了尘埃,满脸的愁绪在阳光的折射下更明显地流露,这就是在广东淘金者真实写照。
这情景让人痛心,却又要淘金者自己面对,不由使寅斐又进入了他在雁田一个多月的回忆里,内心一阵阵隐痛,犹如烧红的烙铁在他心里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
他越想越纠结,然而便从裤袋里拿出小本,用文字来缓解心中的那缕愁绪。
王琳:
当我从恶梦中惊醒,只有无奈的苦闷和优虑;当我从“怡安工业城”回到你的宿舍区,只有缠绵的情谊在牵动;几十次的往返,给我的只有在这情天恨海的雁田,欠下了一笔终身难以偿还的人情债。
王琳,我这次来广东是带着对事业的企望,美好的梦想,未来的憧憬而奔至,真想不到,一个多月的奔波却一无所获,尽管在你和同事及老乡的多方帮助下,而仍然没有我停留的角落。事到如今,我对这个成千上万的人群,在这淘金的城市里感到陌生,多想早日离开,可是那毫无用处的自强心压抑着,从中感到困惑,之所以等待着奇迹出现。
王琳,在雁田的这些日子里,我每天都往返在“怡安工业城”,看到了数以千计的小伙子、姑娘们为了寻找工作,脚上磨起了血泡,风吹雨淋,烈日爆晒的模样,不由使我深感同情,耳听她们的呻吟与叹息,目视她们的愁眉与苦脸,哎,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呀。
此时,我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独坐在五十三栋厂房的围墙边,一双颤抖的手握着钢笔,把小本垫在双膝上,以笨拙的言词坦露心中的忧愁,把在雁田所欠下的都记在字里行间。王琳,我知道自己对你无以回报,就是用生命来感恩也难偿还你对我的真情,与此话来,我感到十分内疚,将在这里咬破右手指头,用自己的鲜血在小本上写下“情天恨海,生死不忘”八个字,以求我心里的一种慰籍,将把在雁田所有的记实汇入生活的宝库,让它千秋永存。
阎寅斐记于广东东莞雁田
寅斐收起笔,已是双脚发麻,手指抽筋,泪水渗透了小本上的文墨,这血泪混沌的文字,刻骨铭心的言词将成为他今生永不磨灭的记实。
“你呀,真让我担心,早上到工业城来不告诉我,还以为你又被治安队抓走了,我去了派出所查,没有你的名字,所以请了假到处找你。”王琳站在寅斐面前。
寅斐吓了一跳,手上的小本子滑落在地上,王琳弯腰捡了起来。
“把本子还给我。”
“别急,让我看看你写的什么?”王琳晃着手上的小本子。
寅斐站起来:“你先别看。”
“不看就不看,谁都有小秘密,那我们去吃点东西。”王琳把本子还给寅斐。
俩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怡安工业城”。
路上,寅斐对王琳说:“妹,我想明天回楚南。”
“回去干嘛呢?”
“我来了一个多月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王琳宽慰着寅斐:“做什么事都有一个过程,不要性急。”
“这个过程太长了,我已经坚持不了。”
其实王琳多么希望寅斐留在雁田,以后一起打拼未来,就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现在一听寅斐要回家,她心里顿时像老鼠在窜似的。
“斐哥,那你再多呆几天,如果真的没找到工作,我同意你回家。”
“我是不想再拖累你了。”
“怎么说拖累我,这辈子能与你共处,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寅斐只能领受她的这份真情,无法用言语回绝,他知道她对自己付出的不是一般朋友所及的友情的代价,于是只好点头应允:“好吧,再等几天。”
微风和畅,琉璃的时光滋养着清风明月,寅斐无心在南国的春天里感受岁月的温度。安逸在葱茏的绿意中,他在焦虑的等待中感到心神不定。
今天是“佳乐玩具厂”工休,宿舍里就只有王琳和寅斐,他俩拿着一本相册在翻看,王琳几经筛选,从里面抽出两张照片对寅斐说:“送给我可以吗?”
寅斐目视着王琳:“拿着吧。”
“真的,那我收起来了。”王琳笑得很开心。
“收起来好好保存,千万别忘了我这个大哥。”寅斐打趣地瞟了王琳一眼。
“怎能忘了你,我的心都被你掏走了。”
……
一如既往的黄昏又悄悄地降落在华灯初上的雁田,街上那熙熙攘攘的红男绿女更显都市初夜的繁华。
今夜,寅斐在王琳的陪同下,走进了“信宜五金厂”宿舍。
王琳走后,寅斐被安排在新邵老乡的床上,在这间陌生的房间里,虽然人员较多,声音混杂,可寅斐默然不语。晚上十点后,宿舍里慢慢沉静下来,然而在沉静中又响起了如雷的呼噜声,使寅斐更加难以入睡。
“黑蒙,黑蒙!(开门、开门)”
急促的叫门声吵醒了熟睡的工人,他们下床拉亮的电灯,打开宿舍门,只见俩个保安和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宿舍,那中年男人一张方脸十分严肃,手里拿着一把三节电池的手电筒在晃动,雪白的光圈如一柄锋利的长剑,份佛要刺穿人的心脏。
“厂长查房。”俩位保安异口同声地说。
厂长站在门边的床位前说:“歹嘎齐K雀列,递床证带侯〈大家站出来,把厂证带好〉。”
员工们迅速下了床,胸前挂着厂证列队在床位前。接着厂长逐一检查床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于是大声吼道:“里咯嘿边个?(这个是谁)”
寅斐从床上爬了起来,心惊胆跳地望着眼前的中年人。
俩个保安看了厂长一眼:“把他带到治安队去。”
这时,王琳的那个熟人走到厂长面前求情道:“厂长,他是我亲戚,刚从家里来,请行个方便,下次不敢了。”
“工厂不是旅馆,明天处理你,先把人带走。”保安也在一边附和。
寅斐被保安带出宿舍,大门口停着一辆三轮摩托车,就这样在摩托车的启动中,寅斐再次关进了雁田派出所。
子夜,雁田派出所“收容所”里拥挤不堪,寅斐紧靠着铁门边,目视着里面三十几个“囚犯”心神不定,他们大都有着与自己同等的遭遇,可有谁能改变囚禁在这里难友的现状,在九十年代的广东,人性和良善是不可能的,唯有金钱才会决定他们的明天。
收容所是名副其实的“广寒宫”,里面臭气熏天,囚禁的犯人们都面容憔悴,东倒西歪地
躺在地上。这时,外面下起了大雨,刺耳的雨声犹如一首催泪的悲歌……
漫长的雨夜终于结束,黎明的曙光初露东方,雁田又复繁忙。寅斐睁开迷糊的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地上横七八竖的“囚友”,不由激起了诸多的联想,那联想顿时转换成愤恨,扯了把身上汗臭的衣服,从衣袋里掏出钢笔在白墙上写下《寅斐广寒泪》。
寅斐谋生赴广东,
亲临时势改革风。
夜宿山峦芳草地,
天作纹帐虫称雄。
山风夜雨欢歌起,
身陷雁田广寒宫。
痛心疾首逢乱世,
淘金人在珠泪中。
白日的光圈射进了“广寒宫”,煎熬一夜的“囚犯”们都陆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铁门外昨夜被雨水清洗的路面,在阳光的斜照下显得格外清新。
“广寒宫”的铁门开开锁锁,里面的“囚犯”陆续地被钱交换出去。
寅斐倚在墙角,不敢目视门外的景象,他此时的心情无比沉重,看着里面剩下的几个“囚友”,眼睛慢慢地被泪水湿润,他希望王琳不要再看到自己这番模样。
“哐当”一声,铁门又将打开,守在门外的治安员对着里面喊道:“阎寅斐出来。”
寅斐走出铁门,王琳站在门边,他看到她的泪水滴落在胸前的衣服上,心里像打碎的五味瓶。
“走,回宿舍去。”王琳拉着寅斐的手离开了“广寒宫”。
路上,俩人沉默无语,一直到“佳乐玩具厂”宿舍。
俩人进了宿舍,仍然无言以对。
王琳拿着小手帕轻轻地抹着寅斐脸上的泪痕,而他给她的回望是惊异的眼神,虽然他也是一个佝佝儒雅而不失潇洒气概的男子,而今在广东一个多月的折腾,所有的风度已荡然无存,变得痴呆无度。
“斐哥,都是我不好,让你受罪了。”王琳伤感而又伤心。
寅斐拉着王琳的手:“是哥无能,给你添麻烦了。”
“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事。”王琳斜靠在寅斐肩上。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雨声,刚刚微笑在天空的太阳转眼就无影无踪。
寅斐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望着门外欢快的雨滴,心徒然又被这雨点浸透,他再次感到有如天堂似的广东却似地狱般的可怕……
“王琳,我明天回楚南好吗?再呆下去你工作都没心情了,人有聚有别,以后的日子还长呢。”寅斐转身凝视着王琳。
“好吧,我也不留你,但回家后一定要保持联系。”王琳点头应允。
俩人四目相对,眼里闪亮着晶莹的泪光。
……
夜幕带着几分暗淡,无声地笼罩着雁田,街上闪烁的彩灯,在雨后的初夜格外刺眼,那不胜温情的湿润晚风,给整个雁田的夜景带来了异乎寻常的繁华,音乐的旋律让人心情愉悦,歌舞厅、影剧院、宾馆、酒巴、咖啡厅、茶座的门前都来回穿梭着红男绿女,南国的夜与白日仿佛两个世界。
王琳和寅斐从照相馆出来,心情特别乱,她担心明天寅斐回楚南不知何时才能相聚?她自双峰认识寅斐后,就已经选定他是她一生的依靠,如今好不容易走在一起,明天又要天各一方,岂能舍得分开,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
“斐哥,我真不想你回楚南。”
“妹,我回家不管到哪里,一定写信给你。”
“一言为定!拉勾。”
寅斐勾住王琳的手指:“天地变,我对你心不变,世事忘,唯你的情我不忘。”
“……”
夜晚九点半,王琳的姑姑和梧林在街上与他俩相遇,她姑姑要梧林同寅斐一起回湖南。当晚,王琳安排寅斐和梧林住了招待所,几人一直聊到午夜十二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王琳走后,寅斐躺在床上无法入睡,沉重的心情又勾起了雁田的记实,如电影般演示在眼前,不由使他拿起了钢笔在日记本上写下南下谋生的感想。
告 别 吧, 广 东
这是一座繁华、纷杂的城市,这是一条港粤相通的大道;啊,城市的胸怀却装下了数以千计的工业厂房,涌进了无恶不作的混混及谋生无处的人群。这座城市,这条大道,引进了振兴中华的先进技能,引进了世界各地巨富商贾的投资,同时也引进可千千万万稀世离奇的怪事。
在灯火辉煌的长夜,在歌声飞扬的市景;这里有欢天喜地的场面,有愁眉苦脸的行人,有精神文明的娱乐,也有罪恶肮脏的丑脸。啊广东,有人说你是天堂,可我第一次走进你的怀抱,将给我的是不堪设想的残酷现实,好比走进了十八层地狱。
在茫茫的人海中,在来回往返“”怡安工业城”的大道上,我所看到的只有来回穿梭的人流,疾风飞驰的车帆;我所体验的只有春天的暴雨在发怒,它掠着潮冷的清风,沁凉了成千上万打工妹、流浪汉谋求生计的热心。啊广东,你牵至全国各地姑娘们、小伙子的到来,却为什么得不到公平的对待;啊广东,你是一个人们向往的地方,为什么在你怀里索去了多少无辜者的生命,蹂躏了多少姑娘的身心,我赞美你,却又恨你……
啊广东,虽然我明天将要告别,而我深深感到你在我的昨天,永远是一泓浊水,浸脏了我的身心,我忘不了在你怀里得到的,还有失落的……
写着写着,不知不觉已至凌晨二点,寅斐放下笔,躺在床上,望v着房间的天花板,就这样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羁旅他乡的人们,在居无定所的生活困境里,都有着与寅斐同样的遭遇,想家却不想回家,无限的乡愁难以使内心释然,即使踏上归途,自己仿佛是一粒流放孤岛的尘埃,看不到任何痕迹。
早上六点半,寅斐就办了退房手续,和梧林到达王琳宿舍时巳是七点过一刻。此时王琳正在门外刷牙,宿舍的门半关半闭,他俩站在外面等待王琳洗漱。
王琳洗漱后,把寅斐的行李拿了出来。
寅斐接过行李袋,从里面拿出本日记本递给王琳说:“妹,这是我送你唯一的礼物,感谢你对我的关照,给我留下了一段美好回忆。”
王琳接过日记本,很高兴地唱着:
有过多少往事,
仿佛就在昨天……
她目视着寅斐,一边唱着《渴望》主题曲。
寅斐拉了下梧林:“我们走吧。”
“等等,我送你们上车。”王琳叫住寅斐。
“你快上班了,送我上车赶不到厂里。”
“今天上午请假了,秋萍和我表妹她们都在“怡安工业城”等我们。”
寅斐和梧林停住了脚步,王琳又进了宿舍,片刻,背着一个小包走了出来,站在寅斐身边,伸手去拿他手中的行李袋“斐哥,我给你背行李吧。”
“不用麻烦你了。”寅斐抓住行李袋不放。
王琳撅着小嘴,很不高兴地说:“行李都不要我背。”
寅斐望着王琳的表情,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接着把行李袋放在王琳的肩上“这不是你背着了吗。”
☆作者简介:
陈湘斐:湖南新宁县人,汉族,笔名寒露,网名仗笔天涯,天生偏爱文学,获全国《现代好诗词》2018评选大赛三等奖,荣登2019年中华文化形象大使、《文学与艺术》签约作家,《中外华语作家》文学院士,获2019年全国首届“木兰杯”诗词大赛最美诗人奖,作品入选《2018年诗歌年鉴》,《中华当代诗典》,《中国2019—2020诗歌双年选》,《中国汉语诗歌典藏》珍藏版,获2020年中国文坛十佳作家(诗人)桂冠,2022年二十一世纪文学骑士勋章,北京汉墨书画院院士,一腔热血敢怒天地言世象,半生情怀不惧风雨写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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