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林线,这是回望时的感觉(组诗)
作者 李武兵
这就是背“寒”一战
我们是大兴安岭的亲人
踏入雪域的脚容不得缩回来
真的,第一天冻得想哭
早晨眉毛上结霜
一双鞋被冰焊在地球上
喊人用镐来刨
记得将军入住帐篷的第一夜
盖八斤重的丝棉被也不顶用
还是冻坏了鼻子
即便如此,激战前夜
没有后撤的念头
这就是背“寒”一战
有走过雪山草地的老红军领着队伍
困难总在意志前认怂
第一步,就是站得住
我们的帐篷钉在“高寒禁区”
将铁道兵的“三荣”思想写进美学领域
冻猪肉用锯拉,切菜用斧子劈
钢钎打进冻土层里
雪上支锅也能做饭
我们在这里学会生存
叫火车唱着歌
到脚前报到
我听见雪里有一种呼吸
暴雪没有人情味
一夜呼啸,帐篷被雪封门
总以为爬冰卧雪是“抗联”的故事
眼下自己也续写着密林斗雪史
只要能在零下五十度的地带住下来
铁路就能跟着战士在这里安家
我们当然不会把命撂在这里
环境逼着战士发明土暖气
室内盘起一条“地火龙”
燃烧着从雪野拾来的枯枝
帐篷里仿佛请进了春天的太阳
野虫也趁机跑进来过冬
支起通铺的柳桩悄悄地发芽
战士不会在梦中冻醒
我听见雪里有一种呼吸
丝丝缕缕,发自战士心底
强大,均匀而平静
梦里裹着誓言和智慧聚成的雷
用心发声
报春
春天里,架桥人宁愿冻着自己
呼玛河喜欢冬眠
春天了,还睡在零下20℃的梦里
我们摸透了它的脾性
创造了“冻结法”施工
刨一层冰,大桥的基坑井
就乖乖的往下深一层
日出日落,一个冬天过去了
冰河上长出六个大“春笋”
还有两个基坑井,要赶在
冰河解冻前钻出桥墩墩
谁都担心坑深温度上升
会融穿井壁窜水,前功尽弃
冻肿鼻子,也不想天气回暖
扎起引风墙,诱导河上的寒风
灌进深井里降温
我们宁愿冻伤一双手
扎草帘,喊呼玛河上的风
吹过来,吹过来
像黄继光堵枪眼的英勇
我们只有一个念头
春季不歇工
冻着自己
抢进度
六月天,松叶拢着一堆雪
是松叶拢着这堆雪和冰碴
还是残雪残冰抱着这些松叶
我看见六月阴冷的印迹
惊讶于它们的残而不灭
阳光无法在这里制造它们的融点
无法击溃它们的固态
走进大兴安岭
除了铁道兵的帐篷
百里无人烟
六月还有雪,还有冰
想祖国等着用木材
盖房不能缺了门窗和房梁
从南方来的兵
也决不言退
我当然不能再用诗意的美学
掩盖六月雪下藏着的抗寒故事
为了这条铁路早日拉响火车的笛鸣
有多少没走出这里的士兵
挽着爬冰卧雪的日子
还在路基边站岗……
那个站名曾经叫西林吉
现在的漠河站
当年叫西林吉
传说这是一个汉族百姓的名字
记载着民族和睦的故事
嫩林铁路是我们牵到北疆的一条龙
西林吉是中国最北端的火车站
是龙口,吐出的河流成水网
四通八达
龙抬头的时候
望着北极村
那里有高高的哨塔
一条黑龙江的支流
记载着昨天和今天的经历
开江的春汛是一道风景
铁路和水路连起来
盘活了经济和人脉
看到西林吉——漠河的变迁
我们会闪动泪花,心里想说
掂量当年那些几近折磨意志的付出
今天还难以相信:这是咱
做过的事业
百度图片 在此致谢
李武兵,铁道兵诗人。1968年应征入伍,原铁道兵文化部创作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著有《李武兵抒情诗选》上下册,散文集《太阳鸟》,长篇纪实文学《自然之子》。
责任编辑 李汪源
文字校对 张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