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王金政
牛是我家的亲人
那一根麻绳是穷年的一条
重要的物线
牵出一段慢悠悠的时光
坯墙一样厚重的身躯
驮得动世上最大的忠诚
多年前的夏天
河埂和山坡
被绿色和牛蹄挤满
夜里拔高的一大片柔嫩青草
被牛和镰刀
一寸寸地收割
为了饥饿的嘴巴
和铁锅
父亲的镰刀无数次变成月牙
扁担把日子压弯最后撅断
油灯下 一对铡草的父子俩
一立一蹲 动作熟练
一度让田野望而生畏
庄稼地也闻风丧胆
连鸡叫几遍都忘了时间
多少次焦麦炸豆的时光
它迈着缓慢的步伐拉车打场
每一次都与父亲一起起早贪黑
石滚转动了一遍又一遍金黄
纵是屎尿也一直在路上
多少个春耕秋收的场面
它都躬耕一线 亲临现场
一瓢豆粕 一槽麦糠
那么多犁铧哭出了声响
对于这一位不需出工钱不用说感谢的奴仆
是父亲的兄弟 我们的长辈
每当卸下黄昏和犁钯后
它便卧在牛房开始咀嚼
那一嘴白沫
是一生的荣耀与悲苦的诉说
它的眼角常常含泪
让人的悲怆涌出因它的痛苦
无数个月光下我认真注视
想象一个老人的孤独
在昏黄的油灯下
它卧放着自己的慈祥
用牛的语言诉说劳累过度
终于积劳成疾
夕阳里有无限依恋
草帽下双手比比划划
五百钱的交易达成
最后 父亲含着泪
手中止剩半根麻绳
2024.11.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