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馋这嘴 文/王月芳
那年我六岁,弟弟三岁。
有一天下午,爸妈去地里干活去啦,我和弟弟在家里玩耍。
弟弟无意中发现炕上苇子条编下的垫子边下面有四个伍分钱硬币,他惊喜地叫我去看,我说,生娃(弟弟的小名),这钱可能是妈妈攒下来的,咱不能动!
弟弟用一只小手捡着,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把一枚一枚钱放在手心里,然后,擦得干干净净的,四个硬币夺目耀眼!
弟弟说:“姐姐,咱买几个糖蛋吃吧,我好久没吃过了,真想吃。”
我虽然也想吃糖蛋,而我更想买一条红毛线做头辫绳儿,把我的两条小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想像着:我这乌黑的头辫儿,系上大红色头绳儿,该有多美啊!
又一想,这钱不能花。这两毛钱得爸妈在生产队里干几个工哩。
我吩咐弟弟把钱放回垫边下,他呶着小嘴,露出满脸不高兴神情,慢慢趟趟把钱放回原处。
可他又不甘心,时不时地掀开垫子看看。
弟弟眼巴巴的,几乎是在求我了,又说:“姐姐,我想吃糖蛋。”
我想:看这几个硬枚上都沾上了不少尘土,还不知妈妈啥时候把钱放在垫子下,也许她早忘啦。
想到这里,我怀着挠幸得心理,我一手把那四个伍分的硬币握紧,一手拉起弟弟的手,撒开双腿,飞快地向十字街口路西糖业烟酒门市部奔去。
到了店门口,我俩已跑得气喘吁吁,顾不上擦头上的汗水,“噔噔噔”地就上了门前的砖台阶,进了店里,当我微抬起脚跟,把钱递给营业员阿姨,说是买糖蛋,阿姨接过钱,给我数了十六个糖蛋,我用一双小手捧着一大把糖蛋,走出了店门。弟弟看到后,高兴的又蹦又跳,他馋地伸了下舌头,喉咙微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嗞嗞”的响声,好象已吃到了糖蛋。
买下了糖蛋,我俩并不急于回家。
我和弟弟坐在店门边的台阶上,我分了他8个糖蛋,本想,这么多糖蛋,一天吃一颗,还能吃8天的,如隔三差五地尝尝甜味儿,就能吃好多天哩!
心里这样盘算着,觉得往后不少日子都会过得甜甜的。
我把七颗糖蛋装进了口袋里,手里留下一颗,慢慢地把那包糖蛋的花纸剥开,那透亮的糖蛋呈现出来,把我馋得垂涎欲滴。
我把糖蛋地一头用手指抓紧,另一头放进了嘴边,用舌尖舔了下,情不自禁地说:“这糖蛋真甜哩!”
我一边舔着,一边品着这甜蜜的味道!这真是一种美的享受。
只见弟弟迫不及待,很麻利的剥了一个,放在嘴里,“咯嘣咯嘣”还没品岀甜味哩,他早已把咽下肚子里。
弟弟三下五除二,几颗糖蛋全吃完了。
他说:“姐姐,真好吃,我还想吃。”
我说:“咱俩一个人是8个,谁让你吃那么快。”
弟弟说:“姐姐,你再给我两个,我这回慢慢吃。”
我看着弟弟,心想,我是姐姐,少吃一点没啥,弟弟小哩,我应该多分他些。
我又给了弟弟两个。弟弟也说到做到了,这次他不再“咯嘣咯嘣”咬着吃啦。
我俩坐在台阶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吃着盼望已久的糖蛋,真是美咂啦!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我俩这才想起要回家了。
往回走时,愁云却布满了我的心头,回到家里妈妈发觉钱不在垫边下面咋办呀!
我多希望妈已忘了那席下的四个伍分硬币。
可屋漏偏逢连阴雨。
刚到院里,看见妈妈在小饭厦里正做饭,我和弟弟以为她没看见我俩,便轻手轻手地顺着屋子边溜进家门里。还没坐定,只听妈妈吆喝着:“月芳,炕垫边下有我搁下的四个伍分钱哩,你拿上给咱买一斤酱油和一斤醋去吧。”
这下,我慌啦,怕什么偏来什么,咋办?我一时没了主意,弟弟吓得直哆嗦。
我连大气都不敢岀,慌忙中想到了赶紧搬救兵,找奶奶去。
我拉住弟弟的手撒腿就跑,中途,弟弟拌倒了,浑身是土,我忙扶起,顾不上拍他身上的土,一路奔奶奶屋里。
见了奶奶,我二话没说,大哭起来,哭得满脸挂满泪花。弟弟比我哭的还厉害。奶奶一见这状况,沉下脸,忙问:“你妈嚷你们哩吗?”听奶奶这一问,我俩更委屈了,奶奶伸岀双臂把我们揽在怀里,边为我们擦眼泪,边说:“别哭啦,走,你俩跟我去场里看场去(因那时生产队里派奶奶和邻居一个奶奶轮流看队里的场)。”
我也没敢对奶奶说我和弟弟还没吃晚饭哩,就跟着奶奶到了场里。
弟弟很快就睡着啦,而我心里久久难以平静。就为和弟弟想吃几个糖蛋,全家的酱油和醋断了顿。更不应该的是,不经大人允许,花了这钱,在当时,一个工分才几分钱,为一时嘴馋,花掉几天的工钱,实在不该!
当第二早上,奶奶把我和弟弟领回家时,父母和几个邻居叔婶疲倦地站在家门口,他们的双眼布满了红丝。
听爸妈说后,我才知道,他们夜里分头找我和弟弟,有的在大街小巷找,有的步行去十多里外的我外婆家马村找。
见了我俩平安回来,全笑啦!
几十年过去啦,童年里的糖蛋味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有吃在嘴里甜甜的味道,更有回想时心里酸酸的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