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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故乡的月夜
李广勇
岁月的风，吹散了多少童年的梦；流年的雨，冲淡了多少思乡的情。在时间的深谷里，一个转身，时光成了故事，一个回眸，岁月成了回忆。
————题记
时光荏苒，似水流年，转眼间走出故乡四十个春秋。随着年龄的增长，思乡的念头与日俱增。每当忆起童年老家的那些人、那些事，总令我魂牵梦绕，思绪万千。而最让我时时想起，难以忘却的莫过于月亮高悬，亮如白昼的故乡月夜，更兼有儿时在月夜那些过往的故事。
故乡坐落在大山深处，村址位于北大山之阳，独具特色的民居石砌小屋，盘踞山的半腰，随形就势，层叠有致，朝迎旭日升，暮送夕阳下，冬暖夏凉。当平原村庄还在黎明的朦胧中时，大山里已迎来第一缕初升的阳光。这里虽没有外界的喧嚣，却有着人们期待的静谧，在这里，你可欣赏到蓝天的隧道，白云的飘逸，小草的翠绿，果菜蝴蝶的婀娜，蜜蜂的辛勤......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故乡。
儿时年代，故乡交通闭塞，全村没有通上电源，没有用电设备，山民们过着“种地靠耕牛，出门靠腿走，吃面靠磨碾，点灯靠煤油”的原生态生活。虽日子过得单调清贫，但人们常年禁锢大山里，外界接触甚少，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模式，不觉其苦，却乐享其中。
儿时的我活泼好动，每天放学后，我会邀上一群小伙伴，跑出家门，或攀爬大山，或池塘玩水，摘野果，摸鸟蛋，捉山鸡，抓野兔，追逐嬉戏，总吵得大街上鸡犬不宁。其实，白天的追逐嬉戏，毕竟少了一些浪漫情调，尤爱着的还是故乡的月夜。
忆起故乡的月夜，我便思潮泉涌，心情激荡，热血沸腾。儿时那年、那月、那天、那夜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兼有夜晚的静谧，山野的朦胧，大人的休闲，月亮的亲情，一个个“月亮下的故事”，总在脑海中影视般清晰闪现。
每当夜色降临，一轮明月从东方群山里悄然升起，皎白的月亮挂在深邃的夜空，月华便浸染了整个山村，湛蓝湛蓝，伴有天空深处的繁星，虽月明星稀，但闪闪烁烁，相互辉映，故乡全被银白色覆盖，这最是孩子们企盼“数星星、观月亮，听传说、捉迷藏”的最佳时候。家家户户，男男女女，饭后茶余，三人一团，五人一伙，纷纷走出家门，相聚在村街一座石碾旁，开启了农家一天的“摇扇纳凉，观月赏光，消疲解闷，放松舒畅”夜生活模式。
年长者会摇着一把破旧的蒲扇，腰间插着一根长烟袋，边走边吆喝左邻右舍，围坐石碾的四周，捏上一撮烟叶，相互寒暄一番，然后“吧嗒、吧嗒”吞云吐雾起来。他们猛吸两口，烟圈四散，瞬间将话匣子打开。
山里人说话，调侃逗乐，想啥说啥，无拘无束。一般谈些天南海北，漫无边际，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妖魔鬼怪，云里雾里的故事。当然，既是闲聊，谁也无须叫真，只是增加情趣一笑了之，打发时间罢了。而坐在一旁的妇女们借着月光，不曾闲歇。有的纳鞋底，有的拐棉线，还有地唱着催眠歌，抱着婴儿解怀哺乳，人多噪杂，各具形态。偶有一只小花猫、大黄狗尾随主人其后，摇来晃去，憨态可掬。
细细想来，那时山村月夜场景，不正是画家笔下描绘出的一幅清新淡雅的农家月夜图吗？
这个时候，我总会邀上一群小伙伴，在人群中，窜来跑去，玩跳绳、捉迷藏，学打仗，把月夜吵得沸沸扬扬，热闹非凡。
记忆中，那个年代，我们家人口多，上有年愈八十的奶奶，下有年幼的侄儿侄女，家庭生活困难。尽管日子紧巴，但到了每年中秋节，父亲会从集市上买回两盒月饼，顺便称上两斤红糖。对于买来的月饼，一来供奉“天地灶神”之位；二来是为孝敬奶奶所用。母亲用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小麦面，揉面发酵，然后烙岀圆圆的夹甜饼，寓意月饼。
待明月高悬，银辉洒满院子，父亲则把一张方形木桌放到院子中央，母亲拿出一盒月饼，把自家院子里的石榴摘下满满一筐，炒上四个不见荤的小菜，把鏊子刚烙好的夹糖饼端上餐桌，招呼家人喜庆中秋节日。
此时，奶奶正坐上位，父亲靠在奶奶旁，母亲先把两个整月饼送到奶奶手里，然后再把一个月饼分切四块，我们兄妹及侄儿侄女每人只得到四分之一月饼、两个糖饼和两个圆圆的石榴。当然，父亲总会烫上一壶老酒，细细抿上一口，咂咂嘴，夹上几口热菜，一种满足感在布满皱褶的脸上凸显出来。
不妨说，儿时，只有在中秋之夜，才是一年中唯一能品到月饼的时候。生活虽简单俭朴，但一家人围坐一起，举杯赏月，谈天说地，温馨惬意，其乐融融的印记，总萦绕于怀。
岁月清浅，时光无言。
儿时深藏记忆中的月光，宛如一壶甘冽的老酒，愈久愈烈，愈发溢出醉人的沉香。
记得一个夏日的夜晚，我正在暗淡的煤油灯下做作业，遇到疑难之处，愁眉苦锁，默默不乐。猛然抬头，一缕轻柔的银辉透过窗棂直洒房间。仰望窗外，已是明月当空，星光互映，斑驳迷离，大地变成银白色世界。此时，如诗如画般的月夜，勾起了贪玩欲，直至心猿意马起来。
禁不住明月的诱惑，耐不住独自的寂寞，忍不住炎热的枯燥，按不住贪玩的冲动，把作业束之高阁，一溜烟跑出门外，去看那轮明月，欣赏月光洒在山涧、房屋、街道、小路银白色的夜间景致。
喊上西邻小伙伴张银，邀上东街的魏五，叫上北山的二胖，带上大哥身边的两个侄子，一阵叽叽喳喳，狂呼乱叫，又吸引来男男女女十多个伙伴。
孩子们相聚，无拘无束，有的穿个裤衩，有的穿个大褂，年小的光着屁股，屁颠屁颠，紧追不舍。看到光溜溜的小男孩，女伙伴并不在意，只是挑逗般大呼小叫，她们把两个手指放在嘴边比划：“丢丢丢，丢丢丢，光着屁股不害羞......”于是乎，伙伴们便一阵大笑，直到前仰后合为止。
在孩子群中，由于我猎奇心强，贪玩好动，极具感召力，被同伴们推崇为“孩子王”。此时，我指着月亮，故弄玄虚地说道：“快看啊，今夜月亮大又圆，嫦娥玉兔把琴弹，人间仙界美好事，只有登高看得见。”小伙伴们顺着手势，有的原地直立，有的爬到碾盘上，齐刷刷翘首仰望，目不转睛。折腾好半天，均没看出个一二三来。于是，我又提出奇葩的想法，故作神秘地告诉伙伴：“咱们看不到嫦娥，是因为离月亮太远，爬上山顶，一定可以看见。”在我的鼓动下，小伙伴们一呼百应，趁着白昼般的月光，顺势向北大山顶爬去。
月光如水，轻柔婉约，心情欢畅，不觉其累。一路攀崖折枝，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前呼后拥，一路汗水淋淋，终于抵达山峰。山顶最凸处，不知何年何月，亦不知何人所修，有一座全石砌成的小屋，圆方草帽形状。我们顾不得登山的疲惫，来不得半点的歇息，争相登上石房顶，急不可耐地天空遥望，直看得眼冒花，脖呆滞，腿抽筋才罢。然后像撒气的皮球，瘫坐在石板上，长呼短叹，唠叨起各自的见解来。
外号称作“大人尾巴”的张银抢着说：“我看到了，月亮里真的有山、有水、有房子，等我长大后，一定上去看看。”年龄稍大的云姐摇着头说：“月亮还是那么高，我们走月亮也走。听说登月亮要乘飞船，我以后多读书，研究如何登月亮。”年龄小的二胖子喃喃说道：“我以后多练本领，变只大鸟，飞上去看看。”最搞笑的当属人称“小诸葛”的魏五，他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以后当个科学家，长大了造飞船，开着飞船登月球，在那里安家、种菜，喂猪、养牛。”
童言无忌，你一言，我一语，大家争论不休，把观月亮演绎成一场大自然奥秘探讨会。还别说，儿时孩子们的懵懵懂懂，追根求源，好奇探究，对人生成长大有益处。曾经那个说过造架飞船登月球的顽童，后来在部队考入军校，专门从事机械制造研究。那个说过月亮里有山、有水、有屋的孩童，现就职于一家地质学院任教。那个说研究如何登月亮的云姐，成了一名教书地理的老师... ...
岁序更替，华章日新。我每每在想，孩子们的异想天开，丰富的想象，亦是在激发他们对大自然奥秘的求知欲。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儿时的梦想不都在逐步变成现实吗！
有人说，时光苍老了容颜，却丰满了记忆。是的，思绪中的故乡明月，如春天的微风，仲夏的细雨，秋日的硕果，冬日的暖阳，浸润心间，如影相随。
故乡的月夜，是记忆中一个永远珍藏着的故事，更是一个永不淡去的话题。它在时间的深谷里，安静地躺在我记忆的湖面，氤氲出满满幸福的萌态，涟漪般在心海荡漾辗转，我爱故乡，更爱故乡的月夜，她让我梦系魂牵，恩泽绵长……
作者简介：
李广勇，1961年生，东平县接山镇人，中共党员、大专学历。先后担任东平县人民广播电台编辑、电视台记者、电视台新闻部主任、专题部主任；对上宣传部主任。现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泰安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东平县作家协会主席。
在《人民日报》《农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大众日报》、《当代散文》、《青年思想家》、《青年记者》《泰山文化》等30多家中央、省、市级报刊、电台、电视台发表各类作品2600多件，有85件分别获得省、市级好作品奖励，撰写、编辑出版《东平湖的传说》《科技与发展》《老家朝阳庄》《美丽之变》《家在东平》《东原作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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