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宁杯·散文湖北”
优秀作品颁奖活动在枝江市举行
11月30日,由湖北省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省作协文学创作院、宜昌市文联(作协)主办的“三宁杯·散文湖北”优秀作品(编辑)颁奖活动在枝江市举行。省作协主席李修文、省作协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古新功、枝江市委副书记、市长黄芳帅等领导出席颁奖仪式。
“散文湖北”是湖北省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的公众号平台,自2019年7月创办以来,已发稿264期,推出了大量湖北作家的优秀散文作品。此次颁奖评选,针对2023年“散文湖北”推出的百余篇作品进行,经两轮专家评审和投票,最终8篇优秀作品、2名优秀编辑获奖。其中,孔帆升的《冬天的素描》、甘茂华的《玉泉寺写生》、李诗德的《篾片的温度》、吴梅芳的《崇阳提琴戏》、范长敏的《舅舅的十班家业》、郑能新的《蝶变》、郭啸文的《灯影里的楚歌》和喻之之的《我所认识的桥桥叔叔》8篇作品获优秀作品奖,梦杳、张久艺两位编辑获优秀编辑奖。
省作协主席李修文在颁奖仪式上致辞,他表示,散文在新时代的文学格局中,从内容到形式,从风格、主题到传播方式、审美形式,已然呈现出翻天覆地的变革和面貌。希望作家们以敬畏之心、热爱之情,以新的叙事和讲述,激发出新的精神力量,深入到悠久的荆楚文化长河,肩负文化传承的重担,以对荆楚文化的书写,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不断增强民族自豪感和文化自信作出荆楚散文的贡献。
颁奖仪式上,每篇获奖作品均在大屏幕播出片段欣赏和颁奖词,并由朗诵家声情并茂地进行朗诵,达到很好的艺术效果。
本人的散文《崇阳提琴戏》有幸获得优秀作品奖,并作为获奖代表在颁奖仪式上发言。《崇阳提琴戏》创作于2021年8月,之后在“散文湖北”公众号发表,2024年6月发表于《中国艺术报》,9月发表于《湖北作家》。

获奖作者(吴梅芳)感言: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
大家好!
文学创作于我而言,是一场灵魂的修行。在散文的世界里,我深深感悟到它是心灵的栖息地,是情感的避风港,是思想的放飞场。每一个段落,都是我人生旅途的注脚,似路边的小花,点缀平凡的岁月;每一篇文章,都是我对人生和世界的倾诉,如潺潺的溪流,滋润干涸的心田。创作中,我在生活的琐碎中捕捉灵感,那些灵感像夜空中闪烁的流星,稍纵即逝却璀璨无比,这让我明白,只要有一颗善于发现的心,生活处处皆文章。
在岁月的长河里淘洗情感,情感如同河底的金沙,经过打磨才愈发珍贵,我懂得了,只有经过生活锤炼的情感才能打动读者。在人间的烟火中寻找诗意,诗意宛如迷雾中的曙光,给平凡带来希望,这告诉我,文学能让平凡变得不凡,能在庸常中挖掘出美好。
今天,我能站在这里发言,感谢省作协,感谢“散文湖北”,感谢评委老师。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新的起点。今后,我将以习近平文艺思想为指导,努力向大家学习,向名家学习,继续深入生活的土壤,汲取更丰富的养分,用更细腻的笔触描绘世间百态,尝试不同的风格与主题,使我的文字能够抵达更多读者的心灵。
谢谢大家!



崇阳提琴颁奖词:
民间戏曲曾经是乡村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在时代尤其在农村的变革发展中,越来越淡漠了。《崇阳提琴戏》叙述了一种历经两百年依然在鄂南山区闪烁着魅力的地方戏曲,作者在极短的篇幅里,准确而简洁地介绍了提琴戏的历史沿革和艺术特点,更重要的是作者以生动的语言,讲述了提琴戏在乡村生活中的价值,描绘了提琴戏演出时极美的风俗人情画卷,从而向我们证明,民间戏曲不仅仅是遗产,它们就是鲜活的乡村生活。作者表达的不仅仅是怀念,更重要的是期盼,期盼在以网络为载体的读屏时代,曾经在乡村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民间戏曲能继续焕发光彩。

获奖原文《崇阳提琴戏》
小时候,村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我最喜欢跟着姐姐看提琴戏,在本村看,也到邻村看。印象最深的是割过早稻后,戏台就在田里搭起来了。似乎唱的都是《双合莲》,演郑秀英的姑娘白天还在割谷呢,晚上一打扮,戏服一穿,往台上一站,小碎步走一圈,水袖一甩,便像仙女了。现在想来,她的身段好,扮相妙,动作流畅,唱词婉转,令人百看不厌。戏里有一种尾腔很长、声调翻高八度的鸡鸣音,村人谓之“杀鸡调”,平时大人小孩有事没事都喜欢模仿几句,韵味十足。繁星满天的夜空下,提琴的音调,演员的唱腔,田里冒出的泥土气,稻茬散发的清香和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特殊的乡音乡韵,令人终生难忘。
那时候,几乎村村有提琴戏班,县里派师傅下来教戏。叔叔伯伯、哥哥姐姐们晚上穿上戏服是演员,白天脱下戏服是农民。村里人不仅爱看提琴戏,而且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能随口哼上一段提琴调。大家唱得最多的几句是:“崇阳哪有本双合莲,世代流传在民哪间,三保秀英哪相爱苦,人人唱起泪涟哪涟,含悲忍泪诉根源……”
记忆中,一旦某村有戏,人们必结伴前往观看,一路说说笑笑,顿时忘记了白天的劳累。我们小孩跟去后,立即钻到前面,挤在戏台两边等待演员出来。可是,锣鼓往往要打一阵子“闹台”,让人等得十分心焦。偶然有个演员拨开幕布往观众席望望,台下就大喊:快演呀!快演呀!好不容易开演了,后边的喊前边的坐下,前边的说最前边的立着我怎么看得见。于是,最后边的就只好站在板凳上了。正旦出场,轻移莲步,水袖飘飞,好像微风吹动白云,又似浮萍飘在水上,浑身都是戏,一下子就抓住了观众的心,得到一种美的享受。我们小孩虽然不能完全看懂戏中故事,但那份快乐却如小溪般在心中流淌,丰富着少年时代的精神生活。
农民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汗水一身泥,做着与牛一样的活,死了被埋在黄土之下。提琴戏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快乐,当在炽热的太阳下累得精疲力尽时,扯开嗓子唱一段提琴戏,来一句“格——格——格”翻高8度的鸡鸣音,惹人发出一阵开怀大笑,诠释了有情有味的快感,全身关节的困乏便一扫而尽了。他们最大的喜事是家里出了一个提琴戏演员,就像是出了一个电影明星似的光荣和自豪。有的孩子只读到小学毕业,字都认不全就被送去学提琴戏,你可不要担心他学不会,师傅一句一句教,他一句一句学,最后能够从头至尾背出来。而且,他的师傅更有可能一字不识,但由于一生都在舞台上唱,因此能出奇地背诵出一本又一本的剧本。有了提琴戏,生活便有了乐趣,精神便有了享受,高兴了,唱“杀鸡调”、正调;痛苦了,唱哀调、一字调。只要开口唱几句,就能渲泄心中的情绪,慰藉心中的愁苦。我一个女同学(大我三岁)小学毕业后在家做了两年农活,就被父母送到村里戏班学艺,她悟性好,一年就学会了,演正旦。当年县里要求《双合莲》要演100场,她就是演的郑秀英。一来二去,与演胡三保的小生产生了爱情,就结婚成家了,双双成为戏班的台柱子。
崇阳提琴戏由湖南临湘琵琴戏发展而来,琵琴戏艺人在崇阳组班卖艺,带班授徒,在演出过程中,不断吸收崇阳本土山歌、田歌、孝歌等民歌的句式处理、行腔终止和曲体结构等手法,形成了具有浓厚地方特色的基本唱腔曲调,主要有:正调、哀调、一字调、梦调、西湖调等。伴奏音乐,除以提琴为主的弦乐外,还有唢呐管乐和锣鼓、云板等打击乐,逐步形成具有独特风格的地方剧种——崇阳提琴戏。湖北省文联原副主席黄中骏说:“提琴戏的声腔,与流传地区(崇阳)的民间音乐有着密切关联,是当地民间音乐的戏剧化。一段提琴戏的‘正调’,与当地一曲‘挖山鼓’类似的民歌;一段提琴戏的‘一字调’,与当地的‘哭丧’之类的孝歌,无论从单调特点方面,还是从曲体结构方面比较,都差别不大,使群众听起来亲切,唱起来上口,品味起来舒心。”融入本土音乐元素,是群众喜爱,代代相传,提琴戏能够在崇阳流传一百多年而不衰的根本。
从1992年开始,崇阳县委县政府决定,每两到三年在县城举办一届提琴戏剧节,为期一周。晴天戏台搭在人民广场,观众人山人海,为了占一个好位置,不少老人下午就搬条板凳到前面坐着,晚饭由家人送到广场吃,送饭的人便也坐在凳上看戏。而广场周围,则挤满了小商小贩,卖花生瓜子的、卖炸饼甜糕的、卖水果甘蔗的、卖烧烤的,无不生意火爆,商贩们眉开眼笑,既听得一耳朵提琴戏,又赚得荷包鼓鼓,两全其美,不亦乐乎!如果是雨天,就在天城剧院唱,楼上楼下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反正不要钱,免费看,城里的戏迷互相转告,都来一饱眼福和耳福,乡下的戏迷也开着三轮车来了。大家如此热捧和喜欢提琴戏,它的主要神奇魅力就在于演唱中有像“公鸡打鸣”的甩尾腔。以本带假是我国传统的运嗓方法,各地都有。但是,提琴戏的唱法特别,它不论是什么腔调,不分男女老少(丑角和婆旦有时例外)或人物性格的文雅与粗俗刻画,或喜怒哀乐感情表达,均以本带假进行演唱。行腔时,在原旋律基础上翻高8度唱成假嗓,气息流呈不连贯,真假声的效果绝然两样,两种音色鲜明对比,形成提琴戏演唱风格的显著特征。同时,假嗓的运用,带来音高变化,增加了旋律的跌宕。广大观众都喜欢这种唱法,认为十分过瘾。
几乎每年,崇阳县提琴戏协会都要组织乡村剧团在城乡结合部的中津洲广场举办提琴戏义演活动,为期一周,约20个剧团参加义演。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盛夏酷暑,只要有戏看,台下必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而看戏的大多是中老年人,自带凳子,怀里抱着孙子,口袋里揣着20元、50元、100元不等的票子,当剧情进入凄惨哀婉处,就到了“打彩”的环节。所谓“打彩”,就是台上的演员遭遇了人生大难,身无分文,跪在一块布上哭得悲悲切切,求观众支助资金,台下的观众则纷纷上前,把口袋里的票子放在那块布上。远处的观众挤不过来,自有专门的演员从台上伸出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顶端绑着一个小篮,于是远处的观众就把票子丢进这个小篮。哪里有人举着票子,竹竿就伸向哪里。一场戏演下来,“打彩”的收入能有3000——5000元。收入多少要看这个剧团在县城做生意的熟人有多少,生意做得好不好,如果熟人多、生意又好,那“打彩”的收入就高。不过,基本可以确定的是,那些老戏迷不管看多少场戏,口袋里总是揣着一定数额的票子,尽管名义上是义演,但他(她)绝不会白看,场场戏都要出彩钱,不然觉得脸上没光。即使是看过多遍的戏,他们也愿意再看上一看,有的剧情熟悉得无以复加,那一腔一调都晓得,摇头晃脑跟着演员唱,如果演员跑了调,他们就要立即纠正。
坐在爷爷奶奶怀里的孩子们,不一会儿就泥鳅一样钻出去了,他们嫌前面的人遮住了视线,干脆爬到广场边上的树上去看。偶有从树上掉下来的,不要紧,不会掉到地上,而是掉到下面密密的人头上,讨得一顿善意的臭骂。而那惹祸的小孩,早溜到前面找自己的爷奶去了。孩子们从小在这咿咿呀呀的提琴音中长大,就这样培养出未来的提琴戏迷。
一百多年来,提琴戏在崇阳有着深厚的群众根基。谁家有什么嫁娶祝寿、科考入伍、祠堂落成、白丧之事等等,都要请一个戏班子,生儿以提琴戏迎接,送葬以提琴戏致哀。那舞台上的唱做念打舞,手眼身法步,汇千古忠孝节义,成一时悲欢离合,无不牵动着戏迷的神经。提琴戏成为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艺术享受,并且往往通过提琴戏来宣扬积德、行孝、向善的故事,批判遗弃、虐待等一切丑恶现象。某村演唱传统提琴戏《清风亭》等剧,剧中有一个高中入仕后不认养父母的人物张继宝遭雷击的情节,激发村民的热议。村委会利用这一剧情故事,对不愿赡养老母的年轻夫妇开展道德教育,使这对夫妇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跪在母亲面前请求原谅。又将村里另一名守寡服侍瘫痪婆婆8年的媳妇的事迹,学剧中的作法,组织群众敲锣打鼓送匾上门,予以旌表,迅速扭转该村子女不愿赡养老人的不良状况。
提琴戏刚兴起时,几个人可以演出,所谓“七紧八松”。全盛时期全县有90个剧团,其中有不少以父子、婆媳、夫妻、兄弟为主的家庭剧团。在现实生活中,必须遵老爱幼,兄友弟恭;但在舞台上,提琴戏面前人人平等,父可以拜子为帅,婆可以为媳当保姆,弟可以将兄捆绑。在一百多年的演唱过程中,提琴戏由原来一个戏班七八人,增加到十七八人,发展成名符其实的舞台戏,不仅在崇阳演,还演到了周围湘鄂赣的十几个县。由于有这样经久不衰的提琴戏,崇阳成为全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很难得,历经近两百年的时光涤荡,还有提琴戏这样的艺术能让我们细细品味着。有位诗人写道:崇阳一出提琴戏,艺苑薪传两百年。清韵悠扬弘国粹,乡音亲切乐黎元。邑中兴废台前看,世上悲欢曲里圆。唱罢街头妆未卸,又移帷幕到田边。
崇阳作家,省作协会员,发表文章多篇,出版文集两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