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觉得自己有五十多了,这些年,就觉得喜欢动物。小时候,家里养过狼狗,鼻子大且眼睛小,体型结实,汤姆每每牵出去的时候,心里多是得意。
汤姆住在城里,左邻右舍怕那狼狗,不熟的人近身,狼狗的牙就呲呲的响,后来其他地方的狗咬了人,政府就说要灭狗,街坊们就控诉汤姆的狼狗血统是日本来的。
汤姆的解释是家里的狗是蒙古犬,跟日本不沾边,但蒙古狼犬也是狗,受了惊也会咬人,没有养狗正规的手续,一索子套走,狗脖子还系着汤姆给做的皮项圈。
汤姆就此藏着悲戚好几年,人没了狗精神头就减了,可日子仍旧那么过,但回回走到街头巷尾,汤姆就停住,低头伸手摸摸,恍惚觉得那狗子又来蹭自己的腿。
人一消沉,生活就有心无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汤姆只好养猫,寻常品种,毛色黄白相间,像小老虎但黄条条里没有黑道道,多数人都养过这样的猫,于是乎汤姆很安心。
汤姆的猫爱干净,自己到外头方便,完了还知道自己用土盖上。汤姆的狗也干净,可是耿直,老想打架,像长不大的男孩,不像养的猫,一有风吹草动就上树上房了。
汤姆发现猫洗脸,一只爪子举着摸脸,舌头舔来舔去,洗完了脸就定定地看个什么地方,好像女人洗澡觉得叫人瞅见了,于是恨恨的看你,或者呆呆的春思。
汤姆常买个鱼头鱼肚肠或荤腥,放在盘子里给猫吃,看着猫将头一抻一抻地吃完。猫吃完就跳到汤姆怀里,舔汤姆的手,汤姆偷着闻闻手,却没有鱼腥味儿。
汤姆后来为生活奔波,给猫的伙食不高,常常喂些寻常饭菜,猫闻了闻,勉强尝些,多是对汤姆呜呜的叫,汤姆想,饿急了总会吃的吧。
汤姆家的窗户常开,猫就自己跑了。汤姆担了几天心,后来想,跑了跑了吧,别在外面遭罪就行。猫不受委屈,这上头就不如狗,狗不嫌家贫,可话说回来,气节当不了饭。
汤姆的猫没了,家里就开始闹耗子,夜里厨房叮叮当当的响,汤姆寻思,家里的吃食是人挣来的,人都不太够,你们还打什么主意呢?
冬日的早晨,汤姆开抽屉找东西,一条大耗子窜出来,翻身逃走了。抽屉里吱吱叫,大耗子下了一窝小耗子。
小耗子还没睁眼,小爪哆嗦着,太阳一照半透明,像蜡烛头儿。汤姆想,这可怎么办?我这屋子成产科了。
汤姆怕小耗子冻着,就小心地把小耗子们挪到自己床上靠一边放好,一回身子,瞧见大耗子在桌子底下瞪着自己。
汤姆想着,你这个当妈的,怎么办呢?
大耗子不走,汤姆认为是当妈的放心不下,就到门外隔着玻璃往自己屋里看。
没过不久,大耗子蹿上床,一只一只地把小耗子叼走。
汤姆在屋外叹气,连耗子也不信咱,这人做得,真没了意思。
每每汤姆回家,斜躺在床上,两手放在脑后,想着屋里看不见可觉得到的耗子,心里念叨,是否也算自己养的宠物?
既然是在自己家里,那么应该算吧。
既然吃不上个什么,窗户打开暖和着吧。
冬日的阳光照进来,汤姆看着电视睡着了。
宠物们在阳光下,一只只的出来看汤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