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外五首)
武汉:张维清
这是去年的旧冬,没有完的,堆在天角边的一点碎片
天女散花
我把它看成开在空中的玉莲
或许是吴刚酿造的雪花酒
剩余的碎沫,丢入地篓
别去怀疑用樱花,白云和素霜捣碎,磨出的雪花
它拒绝过春秋,只是在冬心里开一朵朵白花
一路向北,带上疲惫,支离和破碎
漫天飞舞,像花蝴蝶撵着花蝴蝶
它的妩媚和一滴泪,除了自己收藏,还有谁
那是嫦娥在月光里,书写的一封封家书
让你看到那些字儿化成黄土
长出一片金黄的稻穗
那是梅花的婚纱,在风吹响过的锁唢声中,走过山坡和圪梁
这世界是荒芜和荒诞的,仿佛是苍茫和素雅做的
谁主沉浮,问过红装素裹,问过冰清玉洁
经不过住阳光的热吻,泪水涟涟
宛如春天的烟雨,淌在千万条河流里。

湖月
武汉:张维清
月亮河边走
看潦草的芦花撕碎冷冷的月色
听露珠与石头讲南溪湾的故事
夜,像南溪湾的河水,白里透红
在月色里越陷越深
我坐在湖胖的碎石上
凝视泡在水中唐朝的月光
那枚溶溶的月
曾以为泡进酒杯,父亲耕开谷雨和清明的那一轮
曾以为外婆纺车,五线谱上的那一轮
曾以为是李白的绝句,像枫叶,染红了相思
挂在船窗上,那盏不眠的灯火
在风中颠簸,泼出的光,如戳在湖心上的印章
卖走了渔夫的青春
南溪湾,我的母亲河
开在空中最亮的浪花,就是我的故乡
甘甜的水,仿佛哺育我,母亲的乳汁
湖月,梦一样温柔的水乡
我又真真切切看到它在这里抒情,言志
我的感慨,感怀和感伤,瞬间疯长
在离情里尽情。尽致。
怀念一条小河
武汉:张维清
淘沙,淘水,一路向北
仿佛把黄昏红色的记忆,洗白或掏空
我喊那些时缓时急的流水,在石头上憩息
它像一头倔犟的牛,我用河水那条纤绳,也拉不回它许下的诺言
小河,掏出母亲般的乳汁
以宽阔和宽襟的爱
哺育我孱弱的童年
我看见母亲木棒锤打,疼痛的捣衣声
我看见石头或瓦片抛弃的水漂,一个个擦掉自己的背影
我看见黑鸟,磨墨,画对岸风摆的芦花
满船载过的秋谷,把自己伏得很低,渡过来了
几个庄稼汉子,像敞开翅膀的小鸟,在河心上飞翔
父亲捧一壶老酒,敬苍天和大地
河滩上的香火,宣读心语和祈祷
离开故乡多年
乡愁扑面而来,我会用浓郁的深情写几句耐人寻味,魂牵梦萦的诗行
一滴泪像河水溅湿我的诗心
小河干了,那些晾晒过的细缝,是我的心血管
伤痕,伤感和伤怀,锈色斑斑
我生怕我的记忆也干枯了
但一切在梦中。
水车转
武汉:张维清
在长长的木盒里,切成水块
仿佛一根龙骨,被水叶磨响
吐出的水,何处何从
水车从不过问
爬过田埂之后,也不管它们回不回头
脚使劲地蹲,骨头松动,嘠吱嘠吱地响
水低缓,从骨子流出的血液
如果把它听成了谣曲
那音色便会击痛你的乡愁
只有黢黑的乡村汉子,默不作声
在这个犁铧水响的季节
他们用一滴水和血
去打造春秋的光辉
泥土酥软,芳香
扶起葱茏,交出金黄
是它永恒的主题。
思垂柳
武汉:张维清
长发三千尺,柳花白了头
谁说它凋零三月的忧伤,撕碎春风的心
它的怨叹,深深地埋在唐诗和宋词,清辉在遗址中
吹动,被柔软和飘逸做起了海飞丝广告
似剪,也剪不断燕影的呢喃
从柳腮下滴落的雨,曾以为是谷雨和清明的泪
曾以为那是一帘幽梦
柳尖与大地的距离,又成全了谁的感伤
跳起了空中芭蕾,宛如酒醉的蝴蝶,翩翩起舞
几人能懂,它内心的苦,无非向春天讨点生活
根根情丝,像飞花令柳花的词
谁能借一把春锁,打开它那愁肠的心
取一根,能量出野百合的乡恋或春天的乡愁吗
弹一曲,生怕纷飞的柳絮从音色里走出来
沉入悲歌,相思又赋予了谁
是啊!那是天空倒挂的胡须
被清风捋出人生的过往
又像父亲摇落风雨的橹,在河心上摆渡
也渡不过他掌心上的春秋。
忆屈原
武汉:张维清
用委屈和愤懑之锁,打开水门,投奔水国
从此,汨罗江的扉页,刻上夫子熠熠生辉的名字
从此,端午的雨,撕心裂肺,哭得一塌糊涂
翻开汨罗江这本书
我把汨罗江读成了生生不息,胸怀若谷的楚辞
又把忧患忡忡的楚辞,读成一座江南水乡的粽子
与龙王饮酒高歌,悲泪成河
沉入玻璃一样的江水,离骚和九歌,痛斥心中的愤闷
东去的江水,就像呐喊中,追逐屈原灵魂的船
它的深,深不过夫君骨子里悲愤和悲苦
它的宽,宽不过夫君的忧虑和忧民
大浪淘沙,淘不尽三千年,岁月的沧桑
洗不清屈原沉苛的冤屈
可苦了可怜的汨罗江
一千条河,一万条江,不肯与它相交
在江边种一滴滴悲泪,长一棵棵相思树
放一盏盏心灯,寄一份哀思
随波逐流,去了他乡
张维清,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诗刊》《中国诗歌》《长江丛刊》《长江文艺》《长江日报》《湖北日报》《芳草·潮》等刊物上发表诗歌一百余首。出版个人诗集《乡土》《父老乡亲》《风语》《春暖花开》四部。先后获武汉市99位诗人诗歌奖,财政部财政文学诗歌二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