醍醐(小说)
作者:李宏斌
张德隆正在矿井作业,突然接到电话,岳父说你赶快回来,家里有事。
很奇怪,家里有事,怎么不是妻子而是岳父打的电话?赶到家时儍眼了:儿子亮亮趟在床上,已经死了。妻子抱着枕头,不停的说,亮亮醒来亮亮醒来!原来儿子被他两个同学霸凌而亡。妻子一见儿子尸体,便神经失常了。
岳父告诉他,从警察那里得知的情况是:高考结果出来了,亮亮以780分考上了顶端大学空间系,他的两个同学北门二以201分的成绩考上了窝里斗大学咬舌系,南门三以202分的成绩考上了家里蹲大学锄禾系。这两个同学平常就处处欺凌亮亮。高考结果相差悬殊,二人便怪亮亮考试时不给他们传递答案。想收拾亮亮一顿,不想下手重了,失手打死了亮亮。
办完丧事,岳父将神经失常的妻子带回娘家调养。张德隆却没有心思平静下来过日子。整天跑警察局,跑法院,最后得知那两个人被判了八年监禁。张德隆不服上诉,终究无果。从此整天闷闷不乐,无精打采。一个好端端的幸福家庭,倾刻土崩瓦解。于是看破红尘,进入无量神庙当了和尚。
这无量庙不大,香火不旺。老和尚原本就是假的,收下张德隆后,并不会教他和尚的基本功,只是让他打工挣钱,维持二人的基本生活。干了几年,觉得老和尚也是俗人一个,自己反倒像长工一样为他白白的服务,心生不满,就回家去看看。家里久不住人,满是灰尘,看了伤心。
岀门闲走,忽然前边大喇叭响起秦腔戏音。原来是那北门二提前四年岀监,今天娶媳妇,请大戏助兴。张德隆不由得怒从心起:打死我的儿子,害得我家破人亡,他却轻轻过了一下,依旧神气。新仇旧恨,激起了报复之心。
怎么报仇?想了一夜。第二天重回煤矿,利用干活的机会,偷偷把炸矿的炸药一点点的收集起来。三个月就攒了八九斤。拿这三个月吃剩的工资,买了十个定时器。按以往的经验,造了十个定时炸弹。买了十个月饼盒子,装上炸弹,天黑以后,瞅个机会,放到这两个家庭的前后左右。
且说北门二这天和孤朋狗友喝酒,回来晚了,看到门旁的月饼盒子,心里说谁送月饼也不送到家里,放在外边算什么礼性?拣起拿到家里,打开一看,有绿灯闪烁,竟是一个爆炸装置,一时惊慌,连忙报警。警察在走廊杂物间又搜岀了四个。立马叫来助手,拆解的拆解,疏散的疏散。刚把楼上居民疏散下楼。便听轰隆一声,楼上那一层起了爆炸,炸垮了两层楼房,几个警察受伤。所幸疏散及时,没有死人。
案子很快破了,张德隆被执行死刑。
张德隆的灵魂见了阎王,一脸的不服气:我的儿子遇害,仇家依旧神气。我要报仇,却不能如愿,反而被他们要了命,这世界还有天理没有?阎王笑道,你生前冤仇未报,故然是他们做了手脚,但法院对你的处罚却是合理合法的。张德隆嚷到,我连一个人都没有炸死,怎么就得极刑。阎王道,你虽没有炸死人,但你那手段却是大忌,对你不严,后世常人稍有不平便去爆炸,岂不扰乱民生,伤及无辜?所以你的极刑是为后人平安买单,应该的。张德隆仍然不能平静:那他们害我儿子又做手脚就平安无事了?阎王说,有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刻未到,时刻一到,立即就报。你不必多言,本王自有安排。便叫值班孔目过来,送这冤魂花园锄草三十六天,到时安排他重新投胎,再获人身。
且说这北门二结婚一年之后,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长得十分可爱。取名北门龙龙。北门家是生意大户,广有钱财。上一代计划生育,只有北门二一个儿了,就感到人丁不旺,担心后继无人。如今喜得贵子,算是家门有幸。一家子把这宝贝捧在手里怕吓了,藏在怀里怕化了,十分溺爱,孩子要啥给啥,想怎么就怎么。特别叮咛保姆,他要打要骂你都顺着,那月骂了,加钱二百,那月打了,加钱五百,总而言之,你在孩子这里,必须逆来顺受。上幼儿园起,又加工资,白天接送,晚上陪睡。父母一有工夫就逗儿开心。
这北门龙龙虽然娇生惯养,万事强势,念书却十分努力。他有个同学,叫南门大郎,是南门三的独生子。南门三和北门二两人是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一起杀过人,一起受过伤的铁杆朋友。所以龙龙和大郎常在一起,大人从来不担心什么的。大郎学习差,家境也差。龙龙学习好,钱也多,脾气也大。两个人在一起时大郎总要听龙龙的。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龙龙玩的花样也越来越多。这天没事,便叫大郎过来,给哥学两声狗叫。大郎虽然不乐意,也只得狗叫了几声。过了几天,龙龙又说,哥想骑马,你来当马。大郎很不情愿,却自知拗不过龙龙,不由自主的哭了起来。有同学看到他们两个不对劲,便报告了老师,老师便批评了龙龙几句。
龙龙这一生没有听到过一句不中听的话,一下子生了气。回到家里,不吃不喝,只是赌气,谁也不理。这就急坏了父母。哄来哄去,问到底岀了什么事?龙龙说,大郎不好好和我玩。大人便笑了起來:这有什么!备了一份厚礼,送到南门家中,请大郎来北门家玩耍。南门三以为孩子玩耍闹了小别扭。力劝大郎赴约。大郎无耐,只得过来。龙龙拉着大郎说我们到地下室去玩。
那北门二眼看着孩子下去玩,便吩咐保姆做了一桌好菜,好好安慰一下儿子,也招待一下大郎。
眼看天色已晚,才见龙龙上来,问大郎呢?龙龙说马上就来。过了十几分钟,大郎才一步半寸的慢慢走了上来。北门二热情招呼大郎入席吃饭。大郎理也不理,径直岀门,回家去了。大人感到意外,把龙龙叫到臥室,避开保姆,逼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龙龙小声说了一遍。北门二大吃一惊,你怎么这样对待大郎?
话说这大郎受不了那侮辱,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低头走路,不小心撞了一个女人,起身一看,是个老婆子,随口骂了声混蛋,走路不长眼睛。那老婆子怀里抱个枕头,并不回骂,只是不停地说,亮亮醒来,亮亮醒来。大郎觉得奇怪。回到家里,便问父亲,我碰到一个老婆子,抱个枕头,不停的叫亮亮醒来,这是个什么人呢?这南门三一听就明白了,这是亮亮他妈。随口说到,这女人二十年前死了儿子,想儿想疯了,一直这样。那他家怎么不管呢?他丈夫炸了仇家,被判死刑。她一个人在娘家混着。父母养着她,现在父母老死了,兄弟媳妇烦她,她就又岀来到处乱跑。
说者无心,淡化了陈年往事。听者有意,亮亮他爸为儿报仇而死。我受龙龙如此欺凌,怎么报仇呢?
大郎一夜想了千条计,天亮了还是没主意。只是从此常常失眠。
这期间龙龙仍如往常一样,经常找大郎玩,大郎总是心不在焉。
这天是个周末。龙龙一家要去华山看风景,早餐以后,准备岀发,便问龙龙,那大郎最近怎么不上咱家来玩,龙龙含糊应付。父亲说,那咱们今天去玩,把大郎带上如何?龙龙说谁知他愿不愿意呢?父亲说你现在去叫一声,我们等你。
龙龙一叫,大郎就真的来了。心里话,我总想不出报复的办法,今天他倒自己帮忙了。
一行人开车来到山下,把车停在停车场。四人上山,大郎千方百计总想和龙龙一起脱离大人视线,但那大人视儿如命,不许儿子远离三尺。山上那么多险境,大郎都找不到机会。下山就要回家,眼看着今天这个宝贵机会就要黄了,就在大家上车这一刹那间,大郎心中突然闪现一着。"大伯玩了一天,也玩累了,回家是熟路,我来开车吧?"那北门二想都没想,就说那也好,我就歇一会儿。
大郎开车,车速较慢,北门二以为孩子开车小心谨慎,更放了心。那知这大郎心存不轨,一边开车,一边看窗外,看着右边是一溜悬崖,便把方向盘向右一打,汽车便掉到万丈深渊了。
话说这四个魂灵来到奈何桥,孟婆端来四碗汤,那三个人都是清汤,唯独给这龙龙的是一碗丹黄色的醍醐。四人喝完汤过桥去见了阎王,阎王吩咐孔目,先送这三个魂灵去农场干活。然后叫过龙龙,说道张德隆别来无恙!阎王一句话提了个醒,也有那醍醐肚里作怪,龙龙一下子就悟岀了自己的前世就是张德隆。阎王说,张德隆你这仇也报得过分了,那女人本来无辜,又给了你一个再生人身,你却连他也一起带了过来,天理良心,这回你也该吃吃苦了。
可惜的是人们只知道那北门父子因强势蛮横而家破人亡,不知道那是北门二南门三二十多年前凌霸张亮亮致死留下的前因,张德隆化身龙龙前来报仇才是后来表现出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