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庄任家垭口处有几间土屋,那是王老石居住的地方。茅屋瓦舍,临于坡道的上方,还有那么点儿居高临下的样子。
他本来是个外地人,因霍庄山高坡大,便于养牛,他就搬了过来,借住在村民的土屋里,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这人,衣着不大讲究,可本领却是大了去了。平时不吭不哈的,但只要说起养牛,那话匣子里,可是一套一套的。但凡是牛,他搭上一眼,牙口一掀,就知好不好养;牵着走两步,就知价值多少钱。他养牛多年,好像不老费力,熟知牛性,该粗放,该细喂,游刃有余。天气好时,他把牛群赶到后山的大坡深沟里,几天都不去管,任牛自理。这弄法,不知是他心大,还是就有那么点儿把握。有时牛群自己回来了,他还嘟嘟囔囔地嗔怪:"几个笨家伙,慌里个啥,不在山里多玩儿几天。
王老石看牛的本领,十里八乡中,那可是"杠杠的"。在牛马市场里当"牛经纪",他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一眼看透五脏,一摸就知弱强,一拍就能晓得出肉率的大概数。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都服他,都信他。当然,这些信赖,不光是因为他"识牛"的能力,还源于他的实诚,有一说一,不掖不藏,才有了牛经纪"首席"的雅号。他也常常为此而自豪,觉得自己"识牛"有能耐,人也做得"中"。
这些年,牛生意市场疲软了,他也就改了行,干起了养猪。在家院里搭个棚子,一年养个七八头、十来头猪,虽然不能发大财,但也不缺钱花。他就是这样,总是有自己的营生,不要穷着自己。但农村人在家院里养猪,总是摆脱不了脏和臭。我每天爬山都要从他那里经过,一百米甚至二三百米之外,都是臭烘烘的,而他天天都要在这种气味里生活,可以想见他的不容易。他的老伴儿丧了好多年了,他一个人过活,事事都不容易。但为了把日子过得稍微宽裕些,院子里有点儿臭气儿,也就不去太在乎它了。
他的房前屋后安放了不少的蜂笼,大的小的,方的长的,像是一个老牛身上挂着许多个"铃铛",样子有点儿不寻常。那可是他收入的又一项来源。山里头不乏野蜂,他就弄些木头扣个窝,任那些蜂儿在里面自由生长,自由酿蜜。王老石说,需要他做的事主要有两项,一个是蜂王分群时,要使用些手段,将分出来的蜂王弄到他事先做好的蜂笼里去,蜂群自然会跟随;一个是冬天无花可采时,要想办法让蜂群有东西吃,不能饿死。山里很多拢野蜂的人,大都采取喂白糖的方法保着蜂群。王老石用的什么法子?他没说。拢野蜂过冬,不外乎两种方法,要么喂糖,要么多留些"蜂批"不卖,让野蜂过冬吃。2017年我在霍庄住,去他那里买蜂蜜,他说,今年的蜂笼基本上没有蜂蜜。野蜂有它的自然属性,这年酿蜜,下年可能就不酿蜜,大自然的制约使采蜜没个准头,望天收。
一个外地人,在霍庄住了几十年而营生还不错,他很感恩,说霍庄人好,霍庄人实在。在他困难的时候,霍庄人留他,在他看来,那真是上天的恩典。所以,村上谁家有事,他都慌着小跑赶去。村上的人也都夸赞他,在村民的眼里,他是既聪明,又踏实。
这就是王老石,一个大山里的汉子,生命里的风帆充满着张力,生活里的智慧处处可见,有从容不迫,有风雨兼程,有不畏艰辛,有乐观向上。我问,何来这坚韧不拔的心气儿呢?他嘿嘿一笑:是大山,是厚土,是高天,是希望的烈火在胸中的烧燃!
啊,朴素的言语,却闪耀着力量之光,这是山里人生命里的莹莹烛光,可以照亮天穹,可以温暖大地,可以激励自我,可以引领前程;那光的温度,能够留着人的所爱与所想,留着人的希望相伴日月长;那光的引力,教人不懈怠,不埋怨,不妄想,不高攀,脚踏实地,漫度岁月,不要主宰万物,只要顽强生存!
今天,爬山途中,我又碰见了王老石,他开着个红色的带斗三轮车,风风火火地向着山路的高处,油门加得正足。那精气神儿里,有山里人的自然淳朴与乐观向上,有山里人代代传承的勤奋与顽强。
大山里的汉子
伏牛山中有尘缘,成败不记一瞬间。
咽下沧桑男儿泪,肩挑酸楚不畏难。
一程风雨一程苦,一个行当一层天。
牛羊声里春秋度,长路风华向青山。
【作者简介】刘全新,1955年出生,河南省遂平县人,2016年12月在平顶山市委办公室调研员岗位上退休。退休后,常写一些散文、游记等,以社会生活反映时代,以平凡之事记录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