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村夫先生
作者:朱长喜

村夫先生这个看似矛盾的名号是我对作家、编剧、红色收藏家李斌先生的敬称。尊夫人张艳医生老是说他就一乡野村夫,先生亦以“村夫”自况。几次接触,我深以为然。然而,就凭先生这些响亮的头衔,“村夫”二字又岂能尽然!
去年九月底宜昌的朋友聚会,碰到一个看不出身份的生面孔。衣着平常,表情平和,比农民干部一点,比干部又文人一点。那天我去得晚,热情爽直的张医生不容分说地把他从麻将桌上叫下来:斌哥,你去陪朱老师打花牌,让我来打麻将。话音未落,先生捏在手里的麻将还没打出去就下来了。我正疑惑是何方高人,二人完美的配合向我作了完美的介绍。先生的笑容像刻在脸上一样,打牌时除了和牌没有一句别的话,不由让人想起一个如雷灌耳的名字:莫言!此时我还不知道坐在我面前的老者,同莫言一众大佬不是同学就是朋友。
十一长假,原班人马打包到枝江玩,一爿小餐馆,两张麻将桌,几味土菜,就让大家不亦乐乎。闹腾中,先生一如既往的含笑,一如既往的莫言。认真的和大家称斤斤,过硬的找着零钱。散酒也能喝一杯,小菜也吃得有味。玩得尽兴,不觉已过子时,居然在巴掌大的小旅馆住了一宿。我丝毫没有看出他已年过古稀,更没看出他是一个妥妥的亿万富豪。伉俪二人本就一再诚邀我们到他们当阳老家住几天,这次又重磅诱惑:有陈了几十年的老酒,有从不喂养的鱼塘垂钓,有几斤重的野生团鱼。还反复强调每人带一个酒壶去灌酒。
为迎接我们,比导航还殷勤的张医生提前两天就赶回当阳打扫庭院。重阳节前一天,我与老婆率先来到先生的庄园。一人来高的红砖围墙开一扇简易的铁门,旁边贴着四个字,第二字还掉了半边,呈“楚阝會所”样。我正琢磨,先生闻声迎了出来,引我们穿过一片小树林。林木茶杯粗细,林中芳草生兮萋萋。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片金贵的金丝楠木。
林中散落几幢平房,像蒙古包又像草庐的是先生两间“四合一”的住处。其庐草色入帘青,一脚便踏进客厅兼厨房的正中央。喜欢追剧的老婆一眼看到墙上一排剧照,呼出几个当红的明星。剧照下角一律写着:编剧李斌。里间是书房兼卧室,紧凑着一架各种版本的《红楼梦》和全套毛泽东评四大名著、一柜自编的影视胶片、一张单人床、一桌、一椅,加上本尊,正合“六一居士”。在这里,饶是你想像再丰富也不及先生万一,你绝对想不到让你黑眼圈让你捧腹让你唏嘘的故事,会是先生在此闭关作俑。
我对《红楼梦》的诸多版本左看右看,先生很高兴,与我分享他红学研究的新发现。先生一张口就石破天惊:曹雪芹祖籍就在本地。《红楼梦》也没读过两篇的我自然不敢接腔。随后,先生带我们参观那几间普通的平房。
园中曲径通幽。两旁的花草有的丛中窥人,有的向你招手,有的与你抢道。从“六一居”东行数十步,是一溜三四间相互贯通的毛泽东红色收藏室。
第一间藏书。各种版式,多种文字,不同时期的单行本、选集林林总总,应有尽有。随手翻开几本,我竟不知道是哪国的文字。几墙书让我目不暇接,不是毛泽东写的,就是写毛泽东的。有个别具一格的展柜还是他亲自设计的,告诉参观者他曾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木匠。
第二间藏精品。有主席的亲笔信函、手札;有罕见的1947年版的六卷本《毛泽东选集》;有早年刘文西为毛主席画的水彩和速写;有启功先生不面世的写毛主席诗词的书法。尤其是一幅表现开国大典的画作,色彩艳丽、栩栩如生。如果不是他本人点破,谁也不知道是国庆十周年献礼的苏绣,还以为是一幅油画。还有一些藏品他没讲,我也不知道到底如何珍贵。
第三间藏铜像。大的如同真人,小的盈尺。有的绿锈斑剥若青铜,有的光亮如昨其实也是老物件。原主人说出来令人难以置信。江青、林彪、聂元梓等。你相不相信?最大的主席铜像前摆一香炉,主席的生辰忌日他都净手上香。他说,周围很多考学的孩子也来磕头敬香,来者皆中!言毕,露出古怪的笑容。
出东边的藏室向南走,路边有一尊主席披呢子大衣的石膏像,一座立着金字书写的《收藏毛泽东》四言长文石碑的角亭。碑下署名,村夫:李斌敬立。
至西南角,一片水域上独立一室,藏的是瓷器。碗碟杯盏,盂盘瓶罐,大小不一,造型各异。但多数藏品文革特征显著。翻看底足,多有“怀仁堂”字样。墙角单靠一展柜,全是来自林彪家的藏品,他自得的说,他把林总家“扫荡”了一遍。有一套为毛主席特制的“7501”瓷碗,漂亮的晃眼,他说是主席原来吃饭用的。他还不无遗憾的对我说,还有一对极其珍贵的藏品,被朋友夺爱其一。另一只被夫人藏到了卧室里。那一套同类藏品在拍卖会上拍出两千多万。
每个藏室的四周、过道,挂满书法大作。内容皆为毛泽东的诗文,书者其人多已作古,其名如今仍如雷灌耳。
我是门外汉,说句心底话,对这些藏品的真伪,我一直半信半疑。
临近中午,张医生的火锅已经炖好。先生非要掌勺展示厨艺,说是夫人的厨艺没他好。看他文质彬彬的样子,我们哪敢相信。我和老婆反客为主,大家一齐动手,把柴炉兼餐桌的台面摆得满满当当。先生夫妇热情招呼看门的老头和临时叫来除杂草的村民共进午餐。桌上就我和先生喝酒,酒是先生陈了多年的基酒,度数高却又异常柔和,瓶塞咋开,满室生香。我超常发挥,与先生干了两大杯。此时我还不知道他有严重的痛风,一喝酒就疼得厉害。
酒是真的好,当之无愧的“女儿红”,市面上的茅台五粮液较之当属下乘。我素有午睡的习惯,且喝酒就犯困,此时却精神奕奕!先生也一改莫言为多言,开怀畅谈。
谈的最多也最得意的是他的收藏。红色收藏在他老家的只是一个小藏室,在江西平江还有一个与当地政府合作的十分气派的大藏馆,藏品五千来件。陕西西安有一个,北京居所也有。我说我有一大把毛主席像章,他说他有箥箕大的。
他的收藏都是大手笔。收藏陈皮,就办了一个陈皮加工厂,买下周围四十多亩土地,年产几十万斤柑橘。收藏陈酿,就贮存几万斤,一斤不卖,只送朋友。此时,我才脑补出大门口那个缺了半边字的门牌:楚陈會所。门牌大气,但所言不虚。
他继续谈《红楼梦》、谈陈皮、谈楚王屈原、谈西施范蠡、谈他的经历、谈他的小师妹……天南地北的谈,谈的天昏地暗。
在我们海阔天空的时候,张医生早已叫来她的小弟,在池塘钓上一条几斤重的草鱼,晚上又是一顿美餐。
餐毕,夫妇二人又以我中午喝了酒不能开车为由,硬要留下我们打麻将。他们夫妇和我们夫妇加上他们的小弟,五人轮流摔三张一直摔到半夜三更。
临别,先生送我一摞书。
回家后,我陆续看完先生的小说《好妹妹》、《妻子》、《天螺坪》,自选集《龙晒衣》,他公众号上的《揭开<红楼梦>》系列、《收藏毛泽东》系列、《人民公社时期的大队书记们》系列、《我的师傅》系列以及尔后给我的报告文学集《闪光的生命》、电影文学剧本《峡江之子》和散文集《大楚陈皮》,而后我才明白,当初我俩看似海阔天空的闲聊,始终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是传销式的给我洗脑!
聊着看着,历代楚王成了他的邻居,曹雪芹、屈原、西施范蠡成了他的老乡;聊着看着,柑橘是从当阳走向全国各地的,当阳陈皮成了新会陈皮的鼻祖;聊着看着,通行于世的公斤秤原来是当阳人发明的;聊着看着,当年拖着书包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师妹成了他如今的老婆……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这么自恋!
可是他的说辞,要么是事实,胜于雄辩,历代楚王墓就在他老家周围,最近的只有几十米;要么言之凿凿,不容置疑,他的“揭解《红楼梦》”曾在中央电视台开讲坛,在故宫查过曹家上给皇帝的奏折;要么写一组文章或一本书给你看,《大楚陈皮》、《公平玉律那杆秤》……
尤其是《收藏毛泽东》系列,详实地介绍了每一件重要藏品的来龙去脉,有物证,还有人证。他还在中央党校办过展览,中央政治局委员,那些距毛主席最近的红色后代为他掌过眼。
看罢他的书和文章, 我心悦诚服。聊天时我发一短信:老哥何其有幸,生长在遍地故事的地方;当阳何其有幸,养育了善写故事的赤子!
断断续续的我还看过他的一些散文,加上张医生和一众当阳朋友的闲聊,了解了他苦难的身世和迭宕起伏的人生。他的生父是践踏他母亲的仇人,他的哥哥姐姐,是奶奶收养的土匪的孩子。他从走村串巷的小木匠到最年轻的大队书记到作家到编剧到红色收藏家,一次又一次华丽转身。他和小师妹也就是现在的张医生大人小孩的差距,各自经历挫折和打击,相互告拢成夫妻。以功成名就的文艺达人的身价,别人制造几场绯闻他演绎一段佳话。几十部影视剧一部《菊花台》票房就七个亿生活却比一般工薪族还简朴。他的人生比他自己写的剧本更精彩。再看他刻在脸上的笑容,“生活与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就是写他的吧!他是把苦难的皱纹凝集成了花一样的笑容。楚陈会所贮存的不仅是物品,还有发了酵的,醇厚的情谊。
本月14日,先生约我去当阳陪他的朋友,我先到他原来工作的地方当阳电视台接他。他已离开几十年了,留下的房子空荡荡的,除了一些书,必须的生活问题似乎付之阙如。我问他吃饭怎么办,他说基本是别人请他或他请别人,虽然离开了几十年,回来后上楼下楼别人都还恭敬的与他打招呼。我还听张医生说过,只要他一回来,米面油鸡蛋等生活物质就塞不下,逢年过节根本不需购物。人走茶凉是常情,普通人情还能这么长久?
他邀请的朋友是中国报告文学的掌门人《时代报告》的常务副社长王夏先生和该刋的赵总编。招待客人的是他的另一个朋友,当阳的农民作家张锡山。他连续三年每年在重量级的《时代报告》上发表一篇报告文学。张家是一间简易的没有装修的二层小楼,锡山老哥俭朴得像冬日门前的一棵树。他招待我们的菜式应是农村宰年猪的血花饭。与餐的还有当地的两名局长,一名干事,饭后县作协主席也匆匆赶来。除了我,都是颇有名气的文化人。先生兴致勃勃地让大家加微信、合影,还特地把我拉到王社长的旁边,让我与“无名氏”的身份忝列其间。先生的人缘为什么这么好,我算是受教了!
稍事逗留,我随同王社长赵主编再次参观先生的红色收藏。王社长的一再惊呼告诉我这些藏品价值不菲。王社长是当代著名的藏书家,和先生是同道中人。社长问先生:你的藏室这么偏僻还如此简易,安全问题怎么解决?这也是我第一次来的疑问,前两年某哥串红后村民堵门砸窗的事先生不可能不知。此时我和先生一样淡定,心中已有答案。
先生给我讲过一件事,一次,他和派出所的一位朋友一起正好碰到一个老汉开着三轮车在他的橘园下柑橘,下了好几百斤。先生不仅没有责罚他,还把他扶上车,只是对他说:这是我的园子,您再别搞错了!
听过后,我想起我们老家的一件往事。我们老家有一个地主,一天夜里几个毛贼撬窗户被他发觉,他说:你们别撬了,我把银子放好打开窗户你们自己拿。他放下八个银元让毛贼顺利取走。过了一会,贼又在外面敲窗户,说:我们来了三个人,不好分。地主又在窗台上放下四个银元。文革斗地主的时候,红卫兵硬逼着一个老婆婆上台控诉地主的罪行。老婆婆上台诉说道:你个黑良心的大地主,你小斗进大斗出,一次我找你借了一升米,在你门口田埂上过口子摔倒了,你硬要我回去再拿一升。借你的时候你给我一堆升,还的时候你要我还一平升。你个该死的,不是你我早就饿死了,我哪里还能今天来斗你!老婆婆的操作,搞得批斗会无法收场。
莫道世间无正气,人们心中有杆秤。
出会所的时候,门口还是那个腿脚不灵光,说话漏风的老头,连条狗都没有。
我特地指着小树林对王社长说:这些树都是金丝楠。不曾想王社长这方面也是行家,他指着其中一棵看不出多大差别的小树说:这棵就不是,是樟树。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我没看清树,却看到树上分明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蝉蜕。

△笔者与《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常务副社长王夏、赵主编,收藏家李斌先生及一众当阳作家留影。

△作者与李斌先生

△李斌红色收藏馆一角
作者简介
朱长喜,1962年出生于湖北省枝江市,本科学历,退休教师。文学爱好者,尤其是喜欢古体诗词,且一直坚持在写古体诗词,创作了一定数量 的诗词作品,有若干作品发表于省内外各地各刊。

(图文供稿:朱长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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