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书群
老漳河,是老家门外边的一条河,是巨鹿大地的母亲河,虽然它不一定比得上滏河,澧河,但曾经它仍是一条大河,不用质疑。
我常常想说道说道老漳河,只因我和老漳河有着道不尽的缘分。我和老漳河时聚时散,实际上也从未分散。说散说离,这只是十分狭隘的视角。其实,我和老漳河从未远离过。纵然这样,当我说身心从未远离时,却好像总是在远离的同时可又频频回首张望的老漳河,我断然不太敢说:再见老漳河。我只能说,又见老漳河!尽管有时候,我是时不时能够见到并走近老漳河的。
如若非贵非富,成年人的生活,说彻底有几个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了日子、孩子、票子奔波忙碌,满手油烟拨拉着一地鸡毛。有多少人,还能时常有那么多的悠闲时光和闲情雅致,像一位多情而惆怅的诗人一样走近与自己人生相关的某一处,或豪情万丈或泪眼婆娑地拥抱那里的一草一木,俯吻脚下的那寸土地。而后感慨万千,或即兴挥毫留墨,或留下珠玑篇章以记之?这似乎是千古文人的常规手笔。可是,并不是只有诗人和充满浪漫主义的作家们才百转柔肠情丝万丈,烟火人间的每个芸芸众生,其心头都会有一方他们一辈子牵挂的一水一河,一山一川,一角一隅,一生终了也不能够放下。 老漳河是家乡巨鹿人的母亲河,老漳河孕育了冀南大地的万物生灵,老漳河见证了冀南大地千年的起落浮沉过往云烟,和今朝的蓬勃兴旺。老漳河是家乡人的衣食父母,是人们心中的神圣图腾,所以,生的魂牵梦萦。家乡人对老漳河无比的虔诚崇拜,心怀感恩,所以,念念不忘,不论有没有任何回响。
草民一根,大半生五十几个春秋冬夏,我的人生轨迹都始终没有离开老漳河宽阔的怀抱。儿时,我站在大门口,眺望夏秋之际老漳河的流水滔滔和北风凛冽中冰封雪盖若蟒带蜿蜒的老漳河道。少年时,我从洪溢河湾浅浅的清流一直淌入宽广汹涌的老漳河水中,抓鱼儿捞螺,拦坝凫水扎猛子。老漳河是我们童年少年时光中的天堂乐园。
青年时,我走出村口,沿着老漳河畔向南溯流而上,去那个叫一中的地方追逐我未来崭新的梦想。而后,我又返回老漳河畔,以老漳河的灵魂为笔,传道授业,务农经商,建设新农村。更不忘父母恩情,乡邻义长。而曾经连绵不断,奔流不息,毅然北去滚滚流淌的老漳河,却几度断流,若一条干瘪的蛇蜕,绝命后长长地横尸于干涸的河床,任风沙弥漫。那,才是巨鹿儿女最为伤心断肠,丢掉魂魄的日子……卑微无力的我,只能心神与枯瘦的老漳河相随相伴,却无力扭转这一切。心有余而力不足!
有多少个年头里,老漳河并不气馁,老漳河仍然在极力挣扎,老漳河没有低头,它在无数次的煎熬中,舔舐伤口,自我疗愈,渐渐奋起。老漳河的奋起,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那是老漳河自身的顽强,是老漳河自身的毅力。多少年后,又见老漳河时,它已悄然无声地回到我的身边。瘦骨嶙峋的老漳河一如既往凝望着我,抚摸着我,一如年迈体衰的,我的老父亲我的老母亲。 我再次走近老漳河的身旁,只是出于疫情中的百无聊赖。走近它的初衷极为实在、极为庸俗。其原由仅仅是我们想去老漳河床的草丛中拔几枝苦菊莱,扳几盘苦菊莱来调剂苦菊味儿汁。妻说:儿时的苦菊莱太好吃,儿时的苦菊叶片枝,怎么会长成一棒一棒的样子?都不用摘下片枝,上嘴巴啃就可以。我说,如今老漳河床里,不少的马贤莱仍然是咱小时候的样子。咱只需要带上剪刀带上精致的箱子。我们多少人,从童稚走到如今,是不是仍旧在向博大宽怀的老漳河索取?自从光着屁股在长长的老漳河里打闹嬉戏,多少个年头过去,我对老漳河只存在路过,远望和偶尔的一点沉思。几十年中,我居然没有一次能深深走进老漳河的怀抱,去感受它衰败犹存的脉搏,没有去嗅一嗅那苍老无比而一定熟悉的味气,没有,一次也没有。
今天我们走下平整的岸堤公路,踩着秋日里枯黄的草皮,脚下或坚硬,或泥泞,磕磕拌拌,彳亍于老漳河广袤的河床时,眼前看到了什么,能够触摸些什么,百转的心头又在想些什么?不必问,不必想?身临其中的那一刻,我们就感受到了所有的一切……
一个转弯处,唤妻蹲下来看,眼前是一汪静静的水。向前凑一凑身子,水中倒影的是无言微笑间的两副华发斑鬓。光阴中庸度大半个人生,我们最终也没有离开老漳河畔半步。曾经沙堤清流的老漳河床,十分干净,视野中只有水、沙和青草如毡的河岸。可由于水流量锐减,河川逐渐变成簔草滩,既尔丛生荆柳榆杨,和独霸一方的苦菊菜,马贤菜,一眼望不到头。水,没有了往日的澎湃,而草,而木,却绝不是郁郁葱葱之类的词汇所能描述,应该是无边的蕤葳。小白杨,苦菊菜,红荆条,褐绿色的滩柳。我钻不进那密织的树丛,而邻村的牛羊和其它一些动物应该可以出入自如。草木葱茏,水坑泥坑遍地,留下了动物们各种各样的蹄迹。它们能够尽情地享用老漳河的万般恩赐,已足够,也让我忆起儿时老漳河畔树林与荆丛的样子。
好多东西,终究会逝去,比如时光。好多东西,终究不复返,比如韶华。太多的东西,我们终究无法留下,就像我们连自己也留不住一样。对眼前的一切总有丝丝的牵挂留恋:无奈也好,珍藏也罢,该走的终会走,该来的终会来。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多少年的守望,多少年的坚持与努力之后,老漳河终于回归了。2016年河北省响应兴修水利的号召,打响了引黄入冀补淀战役,把老漳河作为引黄河水入河北的主战场,老漳河再一次以一望无际潮湿鲜活的葱茏真实地回到数十万巨鹿儿女的眼前。而老漳河的上游,早已建起一处风景宜人的老漳河生态公园,筑坝聚水,修成两处碧波荡漾的水库生态区。它们们俨然成为了古郡巨鹿的天然氧吧和城市的“绿肺”,流连其中,心旷神怡。
站在湿润泥泞的老漳河床上,放眼四周。老漳河再一次喜悦地向我们张开怀抱。
作者简介:王书群,大同鹊山精煤公司办公室退休。作品在《中国煤炭报》《大同日报》《大同晚报》《山西煤炭报》《塞北文苑》均有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