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皱纹斑点白发

接受针砭药石

接受乌鸦在头上做窝

接受它的聒噪拉屎拉尿

接受发电厂

花园一样礼物一样建在家门口

接受坠落

接受痴呆

接受没有黎明的黑

接受悲欢离合阴晴圆缺

也接受千里婵娟

接受从无到有又一无所有

接受承受所有也拒绝所有

接受死亡

也接受为活着而活着的活着

庚子年初夏

我的厌倦起初是竖码的

慢慢变成了大块大块的

后来是一圈圈的

到现在是没完没了的冠状的

一个口罩半个面具

戴上后真的更真了

假的更假了

我的厌倦在真假之间扩大

“绝望自有绝望的力量

希望也有希望的无能”*

我的厌倦

与绝望保持一米五的距离

与希望保持一米五的距离

*引自凯恩《邮差总按两遍铃》

无处安放

心这个字

此时不宜放在诗里

它与任何字组合

都表达不出一种确切的心意

不能喊“痛”此时无声

不能说“碎”此时无形

不能见“血”此时无色

所有的定状补都无法

在一首诗里不失风度地

为它作出修辞

它找不到自己

只有在被安静叫醒

被空旷击中时

才确认自己还在跳动

      过玻璃栈桥

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身体里的千军万马

争相往下跳

所有的汗毛都竖起来

抗拒坠落

每一步

都是一场雪崩

直到踏上实地

一段透明的旅程

让我心生感念

感谢大地的混沌遮住了

地火的狰狞

感谢暗箱的黑

隔人心的肚皮以及

所有能让我平静的事物

突然的自我

天空还是从前的天空

但我所看到的蓝

是你所看不到的

你更想象不出

白云在我眼中的白

仿佛从失眠的辗转中进入梦乡

仿佛挣脱了淤泥的埋汰

穿越幽暗 湖水后

开出了莲花

我已把自己点燃

象一个红透的苹果挂在树上

不畏惧灰烬

仰望天空并等待自由落体

这个九月

你看不见我所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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