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种在心头的桃树
文/张欣欣
夜里梦见幼时缠着母亲带上班的情形，正要抱住母亲腿一屁股坐下哭的时候，心头一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恍然看见一棵开花桃树的模样，立马掀开被子坐起，抬手揉揉眼睛，却又是黑暗一片，不见花影，怅然若失，再无睡意，呆坐在床上，思绪慢慢飘向远方、飘向我回不去的童年……
飘到了家里还没有围墙的院坝，几颗郁郁葱葱的柏树立在坝下的崖上，一棵瘦弱但开着并不暗淡的桃花的桃树在坝的一角静静站着，彼时天气晴朗、蓝天白云，微风不燥，偶尔风也调皮，吹落朵朵桃花。瘦小的母亲佝偻着腰端着一个大粉澡盆从屋里出来，里面是一家三口人的脏衣服和一袋大袋的洗衣粉，母亲把澡盆放在桃树下，又提着塑料桶去灶屋水缸提水，年幼的我话多得很，也不晓得搭把手，就缠着母亲跟她讲那些天马行空的话，母亲实在是烦了，皱着眉头不接茬，只闷头做事，把洗衣粉倒在盆里，再费劲地把一桶桶水倒进去，看到水盖过衣服了，就弯下腰把洗衣粉揉开，揉好衣服，母亲眉目略展、舒了一口气，搭个小凳子过来，将凳腿放倒，置于盆前，坐下看着远处的山发呆，年幼的我停下喋喋不休的话，歪着头，看着母亲，好奇地想母亲在看什么呢？便也顺着母亲的视线看过去，可是除了山、除了地、除了远处的小房子，我什么也没看见，但我还是学母亲发呆，小孩子真是奇怪。
母亲发了好一会儿呆，我不想发呆了，等得很不耐烦，又开始东说西说，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怎么这么能说，跟现在一点都不像。母亲许是发够呆了，也许是想到了还有衣服没洗，总之是回神了，开始拿个木头刷子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慢慢刷起来，我就在旁边，一会儿蹲下来、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推母亲的背……总之是静不下来，母亲终于忍不住了，斥责了我，可我一点也不害怕，仍旧乱动，母亲无奈，不再理我，我累了就去屋里搬个小凳子，学母亲打倒，坐在稍远的位置看母亲洗衣服，就用手托着脸，静静地看，看风吹落的粉桃花打个旋儿落在母亲头上、落在盆里、落在地上，一朵又一朵，美极了，小小的我记得好清楚，即使我长大了，那时那刻，我也一直记得，于受伤之时、于思念之时，翻找出来，沉浸其中，好像这样我便不会那么难受……
我一切都好，只是如今的我再也不会缠着一个人讲这么多话了，跟母亲似乎也说不上话了，每次在医院门口问问缺不缺东西、想要什么便是全部，幼时的我早已跑远，带着父亲和母亲、带着那颗瘦弱的桃树、带着水泥与砖瓦筑成的家，剩下的、如今的我，流浪世间，靠捡拾记忆而活，却也不知母亲还认不认识了。
作者简介：
张欣欣，西南大学社会工作专业学生，喜欢翻找记忆百宝箱，也喜欢闭眼听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更喜欢骑着自行车哼自己造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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