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梨 《伪君子》 布面炳烯／碳粉
龙年春晚
坍塌后的皮囊
被细密的折叠
这一晚，后背燃烧起篝火
等待所有的星辰下坠
大鱼银白色的肚腩上
劈劈啪啪的声音刺杀着虚空
它吸干了这里最后一口净水
我们仍要为此庆祝
冰窟窿
我是第一个去河床上凿洞的人
循着河岸走了一公里
直到该停下来
用一截壮实的木棍
在十公里长的河床上敲击
直到冰面的裂纹蔓延到十公里外
直到凿出十公里大的冰窟窿
冰窟窿下有另一层河床
比我刚凿开的十公里更坚硬
又走了一公里
岸边立着一排钓鱼的老头
像新扎进地里的木桩
我想迅速走过他们
其中一棵却毫无征兆的栽倒在脚下
我只得停下，被迫去观赏
一分零三秒左右的静默
木桩自己扭曲着又直立起来
回到原位，继续钓鱼
真怕木桩会以这样的形式接连倒下去
迅速的走过了他们
神威北路的新建筑
神威北路太过普通
路边凉亭
是这里的新建筑
焦糖色的八角式攒尖屋顶
披挂下八条粉红色悬尾
我站在亭前
准备给这条路重新命名
只有命名
可以让这条路更为笔直
凉亭里站着一个女人
我和她初次见面是在亭子的一角
她走出亭子抽烟
看不清的五官
带了些雾气
她是第一个被我看到的人
进来吧，给你读诗
什么是诗？
就是用左手，右手，左脚，右脚，分针和秒针编织的一些故事
夜晚很长
诗很长
读诗的声音很长
又不仅仅是长
长到她如藤的头发夹着读诗的厉声
在一瞬间把凉亭连根拔起
合上风衣
收起褶皱的凉亭
安放于我的腋下
离开
并未被我重新命名过的神威北路。
宋晓梨 《谎言》 布面炳烯/碳粉
播种人
初到这个星球
我是一条狗
被奇妙的动物捡到
这是一颗咸星球
苦涩与贫瘠
被蔚蓝色围布包裹着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颗他星球
一颗灰猩球
这里的食物仅有草与尸体
这里信仰着众多被命名以神的“他”
每一个直立行走的动物
都配有一个开关
开关用来制造谎言
谎言在这里被叫做知识
知识是咸星球的另一种信仰
创造谎言
谎言制造着这个颗星球
这些是咸星球存在的依据
公鸡的名字
现在想来
是我低估了公鸡
我见到他第一次啄米的时候
问了第一个问题
谁会给自己起名字叫做公鸡呢
他说
这只是一个比喻
我要重新设立公鸡的形象
我要24小时打鸣
奥
那你为何不拔掉鸡毛
站立在最高的山顶之上
让自己站立成一座雕塑
他说
什么叫雕塑
我说
大卫叫雕塑
请不要送我去疯人院
请别再对比东西方文明了
能拿来的对比的
水平都差不多
因为他们都还有
疯人院
在无声的雪里醒来
与一万个士兵交谈
推挪腾移的话术
像操练着一种武功
总会被问起的话题
枯燥又干涩
回答过一万种可能
仍未勾勒好一个圆形的说法
雪，静默
苦涩又浪漫的
羞涩着
细微的
包扎好自己
再次入眠
一万个士兵
阵亡
而后被掩盖起来
沉默树、沉默鸟和沉默
鸟儿以投降的姿态与天空分离
退行到影子里去
沉默树、沉默鸟和沉默
郑重其事地宣告自己的身份
依旧被罔顾与漠视
纯良以遭受戕害般自然的方式
在圣殿里
在庄严的地方
我像个蹩脚的侦探
尚未理清蛛丝马迹
纵横驰骋的马
用洁白的粉笔和无辜的鲜血书写
在日光之下
在历世历代里
花园
不知道他们来索要什么那些屋子里装满钻石的人站在我的门口不愿意离开
我如此贫穷并且显而易见但他们并不准备离开一次又一次的伸出手
从我的门口到我的花园早已被占满我猜想
他们不肯相信我只有这个花园
在星期三入睡前
我是一个纠错的程序
检索一天里的所有的不恰当
不合时宜
不自知
发疯
嘲笑
嫉妒
星期四晚
入睡前我是一个自恋的编剧
改写了当天的剧本
要等到明天晚上那扇门才会关闭
焦灼的是时间
我和莫言
我说
明天去给鲁迅买三条红内裤
他不清楚这套路的由来
我说的是真实的人
不想被定义的那个人
三条152块
有必要吗？
他为钱焦虑
忽略了我是要买给鲁迅的
你不说
我不说
就当9块9拼多多上包邮的
都秋收了
他还粘连在初春的播种里
我说你看看这点粮食
真好笑
穿过杨梅竹深幽的巷弄来听一位女诗人读诗
她背着一个药箱而来
药箱怕是沉，压得她身体侧弯
她坐下后的样子像一只没有佩箭的弓
诗读了很久
她才卸下箱子
深吸了一口气
额头上渗出的珍珠
滴落在棕色高腰翻毛皮鞋上
那节奏倒是轻快的
她始终没打开过箱子
我看清，她还是个少女
我说我认识您先生
她只奥了一声
那声奥，淡到不能再淡
她点着烟
烟味消散了药味
她抬眼看我说
我一早就看到你了，
还以为你是个男的
我一般对女孩比较礼貌
我说奥
再无与她聊天的兴趣
可惜这趟精心准备的长途跋涉
和白白积蓄了很久的力气
大海啸过后
天空的颜色又深了一层
海与天之间的色差越来越小
海越来越沉重
我们都知道
再隔几年
海啸还会再来
五千年前的海啸和现在没有两样
我的驴驮上我
在海边散步
现在只剩粗壮的海带
把海勒的更紧
海狼的牙齿一直疯涨
他们上钟后就趴在岸边晒牙
晒到牙齿发黑
黑色的牙和黑色的海
和海狼终会融为一体
我和驴深知这点
尽可能选择独行
五千年前的海啸和现在没有两样
只有这样
我和驴能保留住微小的白
如何证明飞碟坠落地球都是假消息
1.目前飞碟坠落的报道已经超过飞机坠落的报道
2.我们100年里从人驾马车到自动驾驶电动汽车
3. 我们100年里从放风筝到可控着陆火箭
4. 他们呢，坠落的都还是同款飞碟
宋晓梨，写诗，画画。
让我对南方的钟情
成为绝世的传奇
——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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