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镐,中国作协会员 一级作家 两湖吟 散文

我有一个十分要好的朋友(我断不敢说是“要命”,虽然要命一词显得朋友关系更为密切深厚。因为我另有一个朋友自从在这个无道之世捞了根蛛丝粗细的毛后,就飘飘然称他是我的“要命的领导”了,后被我鄙之斥之为是要我的命的领导。)我这个要好的哥们来自吾日三省吾身,克己复礼,有君子之风的圣人之乡,经过多年的忍辱负重,后在我们两湖也当了个领导,并娶了两湖美女为妻,还生了个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千金女心肝宝贝。应该说,两湖百姓对我这个哥们不薄,可我这个哥们不知何故从来不说两湖人民的半句好话。后来甚至发展到经常私下批评两湖文化,言皆因文化的差异,两湖方少了善良仗义之辈,多了奸滑邪佞之徒。这样,就搞得我经常很郁闷,也无语。
这个苦夏,我转了一趟荆州长沙,所见所闻如同遭遇雷击,才有了几分切肤的清醒,认识到我那哥们虽然说话重了点,也失偏颇,但混混沌沌的洞庭湖两岸的百姓的确起了早床,撞了活鬼,而且被鬼缠了身。
古荆州原设行政公署,古城旁边原有著名的轻工业城市沙市市,沙市曾有享誉海内外的荆江牌热水瓶、鸳鸯牌床单、沙松牌冰箱、活力28洗衣粉等品牌产品,一度被誉为江汉平原一颗璀灿的明珠,但在后来翻来覆去的拆区并市的喧嚣声中,荆州地区先为荆沙市,后改荆州市,沙市市降为沙市区,那些曾经辉煌无比的只有靠领导批条子才能搞到手的名品也随着滚滚长江东逝水葬身大海,一个个悄然挂泪销声匿迹了。
在古荆州城的城区中心,2007年12月由几个温州商人修建了一座所谓的“文化广场”,广场有联“昔日古战场百业齐争雄;今日大市场群芳绘宏图”。左右巴掌大的花坛周围粗制滥造了“桃园结义”、“三顾茅庐”、“千里走单骑”、“三英战吕布”、“马跃檀溪”、“火烧赤壁”等家喻户晓的三国故事,似乎很有了些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但广场中央新铸的五座铜鼎,居然座座鼎中都有狗尾巴草猥琐摇曳,还有商家把拖地的洗把也搭在鼎上,湿淋淋的洗把滴了一地兮兮的脏水……
广场旁边有条小巷,在小巷内的一家小餐馆,我遇见了一位八旬老翁和小餐馆老板吵架。餐馆小本经营生意惨淡,所以规定食客买一个菜只能配一份饭,老翁点了个冬瓜汤,嫌一饭不够执意要添加一饭打包,仅仅为了一元钱的一份饭,老板不屑不逊,老翁不依不饶,两人都脸红脖子粗地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搞得大家都很难堪,旁观的我也很难受……从小巷出来,又路过“文化广场”,我冷眼瞧见广场左右还很有文化的一联:“喜为三国地,乐系荆州情”。我的脸顿时一阵阵发烧,心中泛起了一阵阵压抑不住的苦涩。
没过几天,我鬼使神差跑到了长沙,下榻于郊区一座名叫顺天什么黄金的酒店。湖南湖北历来互不买账,都说自己为楚文化的正宗,官司打了几百年,直到打出了新中国打到改革开放的今天也不见有什么结果。不过长沙确有帝王之气也有地痞之风,在我的床头,赫然摆放一份“顺天”的内部报纸,头版头条,赫然就是“顺天”老总的标准照和训词,从什么“代表”到什么“做梦”,俨然就是天朝顶级的喉舌,丝毫不比“人民”和央视逊色!
等到离店结账,我才叫得一声苦,一间破房一张破床,一宿488元还说是打了折的,房间有双一次性的纸拖鞋,也加收了我6元大钞。如此高举旗帜搞些苟且之事,我难免也要怨出一字半句,不料服务生训练有素,手指头捅捅天花板,一句“大爷,上头的政策,我们只管执行”,立刻就让大爷我脚底生起一股寒气,两股战战遁逃了。
自古以来,两湖为天下粮仓,土地肥沃,山川灵秀,人民勤劳勇敢,有情有义,何时变得如此形象鄙俗,心地阴暗,上身穿西服,下身光屁股,让人目瞪口呆了呢?
有一种说法,两湖上游不该筑那个大坝,断了我们民族的龙脉,八百里洞庭也从此干涸。两湖百姓得不到滋润,岂能不生出许多难以启齿的妖孽鬼怪来?
但我一直对此都有疑惑,窃以为病因为许多年来我们无奈地被强加了另一座心灵的大坝,这就是在“ZZ”体制下弄出来的那个“得瑟”的东西。这个不伦不类、非驴非马的东西本来是一锅永远也煮不熟的夹生饭,但有那么一类却非要揪了百姓的耳朵天天灌米汤,分明是遗落在荒郊野外一只缺了口的讨饭碗,非要说它是聚宝盆。分明是地摊上的一件百衲衣,非要把它说成是状元袍。就是这么一个鬼都不信的东西,在我们的社会掀起了一股又一股甚嚣尘上的拜金之风,几乎刺激放大了人间的一切丑恶,特别是自上而下地制造了一窝又一窝特别贪特别色的垃圾。这些垃圾又制造了另一种效应,这就是全社会公平正义的严重缺失,全体人民心灵的严重扭曲和全民族道德的整体败坏与堕落。如此大背景大时代,全民族的道德底线全部千疮百孔、支离破碎了,两湖百姓并非三头六臂刀枪不入,又岂能逃脱一起坠落万丈深渊的劫难和陪葬的命运!
可以这样想像,这个“得瑟”东西比两湖上游的那道大坝更加可怕,虽然那道大坝也危险无比,它拦截了汹涌翻滚凶猛无比的滔滔洪水,也日复一日地堆积了成百上千亿吨的泥砂,那绝对是悬在半个中国头上的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两湖百姓带来灭顶之灾。但另一道无形的“得瑟”大坝更要凶险万分,它也在日复一日地制造污垢垃圾。总有一天,它会淤积华夏大地千万条江流的河床,封堵全部的泄洪出口,那时遭殃的恐怕就不仅仅是两湖百姓,而是我泱泱中华了。
呜呼!怜两湖,忧天下,我心苦矣。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魂惊矣。但愿两湖百姓、天下苍生不做噩梦,我无憾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