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的散文诗（5章）

杜娟

岗兰木村的夏窝子

青烟窜出泥巴炉子，在夏窝子弥漫，它转动，抚摸一张慈悲的脸。

阿妈放下手里转动的经筒，站在木桶前打酥油，她相信佛，依恋相处的环境。她说“每个人存在的生活，是上一世确定好的事情”。

一座牧场在时间的深处，阿妈、狗和牛羊扮演着一个环境的宿命。

我转身。

天空是蓝色的，蓝色脱离了虚伪，让我看到超脱人类向上的物质。

六月把暗示的目光投向马兰，它们开花的声音代替了草原的声音，马兰内部的情绪与我想象中的精神相吻合。在这样的事物面前，不会有阴沉、隐藏之类的事出现，这种盛开和直立，给人正确的信念，可以说服人，引导人的意愿。

草原覆盖了时光的苍老，人不会再误入歧途，不再带着幽怨生存。我像一头牛，盲目的走进了一片草的光泽，像牛一样缓慢的行走，现实中有我熟悉的善良。

一头牛抬头，声音从鼻孔里穿过，四散开来，它的情绪感染着周围空旷的环境。

注释：（1）岗兰木村——是甘肃省甘南州合作市佐盖曼玛乡一牧村。

（2）夏窝子——草原游牧民族夏季放牧牲畜的牧场。

哲卫曲夏山谷

这是欧拉秀玛的一条山谷。

它一贯在草原深处沉淀时光，一条高处的瀑布垂直向下，滚落的水珠像一首老歌在袒露内心，水潭里有鱼，鱼是山峰的文字。我承认，这种原始的声音和状态是一种积极的情感，我需要这样的透彻和湿润。

这是夏天，雨停了，一条彩虹深入瀑布和岩石，水汽正在上升，山岗丰富起来，气宇轩昂。阳光回眸，彩虹不辜负一个好时光，它在山谷嫁接了千丝万缕的岁月，生命里有牵挂和荣光。

一只鸟叫，一座山醒来，鸟儿从一朵马兰飞向另一朵马兰，然后和花草一起绽放，一起荡漾。

草木动人，我缅怀时间里深邃的事物。

一群牦牛低头吃草。

太阳西下的时候，贡保草姑娘提着奶桶向牦牛走来，她蹲下身子快速挤奶，红色的系腰垂到地上，像一个灿烂的表情。一头牛哞哞的叫着，声音被晚霞截住，阳光投进牛乳，斑斑驳驳。

一朵云流浪，鸟儿生长，它们飞向高处，站在宁静的前头。

注释：哲卫曲夏山谷 ，位于甘肃省甘南州玛曲县城以西120公里处的欧拉秀玛乡，海拔近四千米的山谷里，一条长长的瀑布从山上流入谷底。 

尕海

一只翅膀是垂直划过湖水的。

看水的一只鸟割伤了尕海，一朵水花喧闹起来，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迎着湖面的鸟，记住了最后留下的那个符号。

一群水草集体失眠，对着月亮竖立耳朵，做出了聆听的姿势。这个早晨，鸟的步子太快，它听不到杂音，羽毛不带一点儿浮尘，看看清风带头飞起，想让翅膀在风之上，追上远处沉重的时光。

岸边的石子一个接着一个，多年自由惯了。有些物质被时间淘净了，就称之为英雄。

一条小船渐渐驶近，船上的卓玛姑娘嘴里唱着热爱的歌，一块云降下来，依偎在一首歌里，阳光深情，缓慢舒展。

我注视这些水、青草和刚刚到来的人。

一道云彩向我走来，又一道云彩也向我走来。

荷花临风

蜻蜓一直在，流水不会迷路。

阳光擦过白云，大地堆积的气息铺展。吹旧了时光的风，吹皱一池水，再吹懵懂的荷花，

一群鱼相遇，相继摆尾，古老的眼睛穿透腐朽的人世。

土地不说世俗，我不说苦难。我说这一河适合清晨的鱼虾，我说人间之外的鸟儿，我说背对天空生活的蜻蜓，我说牵着牛走过河边的一位老人，我说黎明前来自生活内部的炊烟，我说祖祖辈辈在龙栖地过日子的男人女人，我说浮云下依然拥护阳光的一千朵荷花。

一条小船驶近，流云在上斑斓在下。船上的女孩身着红衣，几千年的峥嵘岁月里，她一如既往的唱着人类早年的一首歌。

一捧泥土，使用千百次的衷肠，养活了一个接一个日子。

荷花临风，暗藏的露珠闪现，一万缕金光穿过时空。

山河里有平塘的往事

我尊重大地的花香，尊重大千世界里有尊严的事物。

这是一条涉世已深的河，早年经历过深邃，它在掌布河峡谷怀抱半壁江山，光阴扩展到岩石内部， 起伏的山峰里有闪电和雷鸣。

山河之上几个巨大的脚印里存在平塘的往事，12个天坑叩问苍空，它们把红尘锁住，反复呈现给山川，山川把一切都留下来，包括原始和沧桑。龙凤山有过风调雨顺的好时光，民间的烟火在山谷里起伏。

一只天眼被安置在群山深处，它透视苍穹，学会用积极的眼光看宇宙的变迁。

覆盖喀斯特的原始森林今天还在繁衍，它拥有过坦荡的光明，曾经的风霜停留在树干上，几千年的躯干经历过残缺，枝叶依然在时间里柔软。

（本文音乐和插图均来自网络）

杜娟，第二十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代表，获得“甘肃省第三届黄河文学奖”、“2018年度散文诗笔会奖”、“‘记住乡愁’世界华文散文诗大赛奖”等多种奖项。作品入选多种选本。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外散文诗学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