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新陂圩的一些往事
作者:丁振仁
新为旧旧为新苍海巨变成桑田;
陂必平平必陂故乡情深似母亲。
引 子
浓浓的乡音,袅袅的炊烟,父亲的训斥与教导,母亲做的香喷喷的饭菜,兄弟姐妹之间的争吵,田野劳作的艰辛,上学时的儿伴追逐,河里洗冷水澡的戏弄,下圩门的大榕树上的攀爬,圩中间戏台下的乘凉,上圩门石门楼的玩耍,新街猪肉棚打乒乓球的惬意······。一个个画面时不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这些从内心泛起的感觉,便是乡愁。乡愁其实就是对故乡的记忆,对家园的眷恋。因此,有人说,一个人心头最温暖的词汇莫过于家园,最美好的念想莫过于故乡。我一直以来是这么想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对故乡新陂圩情有独钟乐此不疲,一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我记得有一部电影的主题歌唱得好《谁不说俺家好》。
一晃就大了,二晃就老了,趁着再晃还没到来,诉说心中的还记得的那些往事。我走过了童年、少年、青年、中年,现已不知不觉步入了老年,头发染霜,眼睛昏花,举止木讷。年老思故乡,叶落必归根。新陂,我的故乡,我的家园,一个让我魂牵梦绕永远掂记的地方——新陂圩。
我与新陂圩(上世纪七十年代至二千年)之间的三十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而记忆深刻些;二千年后的最初十年,为生存为吃饭去了广东打工,过年回家小住半个月,印象比较浅些;近十几年在于都县城开灯饰卫浴店,离家仅十三公里二十分钟的车程,大节、小节例行回家,有事没事也常回家看看,对新陂圩有些印象和感触,新陂圩近半个世纪的变迁记得些轮廓,新陂圩曾经发生过的旧闻逸事也说得上几件。
新陂的父老乡亲们,新陂圩的叔伯兄弟们,我想和你一起回忆下新陂圩半个世纪的苍桑巨变,回忆新陂圩曾经发生的那些往事。我期待与你在老家相遇,搬张凳子,泡杯浓浓的香茶,恭候你的到来。与你一道海阔天空的聊聊新陂圩的过去、现在、未来。
一、新陂的概况
新陂地名由来,据明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李涞为《雩南钟氏首次联修族谱》撰文中记载:“吾南乡,钟氏······于元初间徒家来雩都此地,原古名狭下里老陈塅,今改名唐村里新陂”。另传明成化年间开设禾锹圩,圩边沿河新建了四座水陂(拦河灌溉农田),常因洪水泛滥冲废,洪水过后又重新建新水陂,时建时毁又新建水陂而故名“新陂”。
新陂乡(圩镇)位于江西省于都县城南部距县城13公里,乡政府驻新陂圩。东与利村乡里仁村、贡江镇迳坑村相连,南与利村洛村村、小溪藤桥村毗邻,西于罗江乡小满接壤,北与贡江镇密坑村、罗江乡上溪村交界。东西长11公里,南北长十公里,全乡有十一个行政村一百二十一个村小组,全境总面积三十六点七平方公里,有“八山半水一分地,半分道路和庄园”。人口有二点三万,人口密度超六百每平方公里,高于全县的平均水平。小溪河和禾丰江穿境而过,在中塅村下坝对岸两河合流,新陂分上、中、下三塅,水源充足和土地肥沃,盛产稻米、花生和橙子等农作物。
新陂自商周时期有人居住,隋唐时期人口逐渐增多,据传,宋朝时,新陂已有周、罗、谢三姓居住。元初,钟国泰在群联村老钟屋开基。元末,谢氏在移陂村排上开基。明初,梁宗韩于1372年在新陂村梁屋坪开基。欧阳永佑于1431年在群联村樟坑孜开基,黄允玉于1451年在庙背村庙背开基。丁仲诚于明成化三年(1467年)在义屋村源沥山开基,慢慢地向新陂方向的中心腹地发展,丁氏在新陂开基至今有五百五十多年的历史。明中期,康氏在觉村九龙山开基,易氏在新陂老易屋开基。明末,汤庆辅于(1607年)在觉村岭背坑开基。胡氏于1628年在塘坑村松木坑开基。自清朝以后在新陂开基的就更多了。
在新陂这片红土地上流传着美丽的传说——五保公的故事(赣州非遗),诞生了共和国的二位少将丁荣昌、康林,丁盛少将曾任广州军区司令员也是新陂人(老新陂),圳背大户人家丁国翠、丁国荣兄弟二人身居国民党要职。改革开方后涌现出了首批名震于都的百万富豪欧阳效芳和丁良福生,他们都是新陂人民的骄傲和榜样。激励着我们奋勇向前开创美好的未来。这就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新陂。
二、新陂圩的变迁
新陂圩自明朝成化三年(1467年)有之,开圩至今有五百多年的历史,,刚建时仅有几间路头店,矮小简陋的棚子供过往行人膳宿。周围皆是农田,人民持禾锹管水和其农耕人爱在此地休息,以此为中心渐渐地人多起来,人在这里汇合交流何去何从,农副产品也在这里集散互通有无,逐渐演变成圩场(禾锹圩),后来随着人口增长,店房增多。众人认为“禾锹圩”不妥,太俗气,故以住村名为之“新陂圩”。明末清初时期陆陆续续建起数家店房,戏台一栋,真君庙一栋(在戏台对面)、米棚一栋(1958年破除迷信被拆),至今还有一个地名“庙坪上”。另有中药店两家、豆腐坊一家、糕饼店一家、杂货铺几家、饮食店和纸行几间等,所有这些店房就在现在的老街一条街里,以戏台和真君庙为中心,向上靠石门楼为上圩门,向下靠河为下圩门。上圩门到下圩门不过一百多米,上圩门打烂碗,下圩门听得清清楚。街道宽窄不等仅三米左右。参差不齐破败不堪,一下雨就烂泥呱呱,街道上的污水横流。自开圩至民国末(1947年)近五百年的历史就是这个模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口的激增,商品交易不断地增长,一条老街已不堪重负,店铺窄小而稀少,圩市甚为拥挤。在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在老街中间戏台对面的真君庙后面新建了一条新街(今新街),老街与新街组成一个“丁”字形的格局,新街有店房十九间,街的中间有一栋猪肉棚。肉棚周围是卖菜卖粮油卖柴炭卖日杂及其它日常用品等其它的。我太婆原在老街下圩门租店铺卖酒饭,后来在新街建了店房随即搬到新街卖酒饭,我家房子在座西向东的那排中间,左边是大屋里人丁克石父亲家,右边是丁克跃爷爷家,太婆带着婆婆卖酒饭直到解放初期。后来我婆婆参加了新陂合作商店而停业,一家人一直在新街住到九十年代初,在新街生活了近半个世纪,我在新街上住了二十多年,新街的每一角落都有我的生活足迹,记得曾经的一些往事。
解放后,社会逐渐安静稳定,新陂圩集市交易日趋恢复和增多。摇摇榥榥的木桥已严重制约了人民出行及农副产品集散,1972年建起了新陂第一座钢筋水泥结构的“新陂大桥”,彻底地告别了几百年的木板桥,可以通大车小车,人们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自由行走,也不因刮风下雨涨水中断圩市,方便沿河两岸的人们来往和交流,吸引了更多的远乡别县的商贩来做买卖。促进了新陂圩的发展和繁荣。
建国初的三十年,人人都在温饱线上挣扎,谈不上圩镇建设,三十多年之间难见新房新店,清末建的石门楼还是当时最好的建筑。店铺窄小低矮破旧不堪,街道上脏乱差,下雨时街道上烂泥呱呱污水横流。这就是我童年印象中的新陂圩。
上世纪八十年代,圩镇建设迎来小高峰。老街向两头扩展延伸。
1981年左右,农民百姓迎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好时机——分田单干,解放了生产力,提高了农民的积极性,一下就解决了温饱问题。粮油吃不完有余,农副产品丰富多余了,在集市上交易多了,圩镇渐渐地繁荣了。 1981年前后在河西桥头沿河埂上方新建了卫生院,1983年在桥头边靠卫生院新建了电影院,电影院是我们一帮发小常去的地方,1984年6月1日成立新陂乡政府,在卫生院旁边上方新建了三层钢筋水泥结构的乡政府办公大楼,是当时新陂最高最好也是最飘亮的建筑。八十年代中期我常和发小们常去乡政府看彩色电视剧。
1985年左右,新陂老街下圩门口的河坝蔗田里新建河坝新街道两边有二层钢筋水泥结构的店铺,靠河这边从桥头起向下依次是国药店、信用社、接着是六间私人店铺,再下是税务所、工商所、畜医所等。国药店、信用社对面这边从公路边算起是合作商店(后卖给私人重建),供销社的百货部、日杂部、五交化部结尾接下圩门口(改制后卖给私人重建)。再下面依次是粮管所门市部,接着几间私人店铺,蓄医所结尾。街道中间是私人摊贩卖布匹、成衣、杂货、五金百货、日常用品等等。河坝新街是八十年代末新陂圩的最繁华的圩市。
1986年初在老街组上圩门口向易屋方向到圳边(与社前组交界)续建新街接老街,在公路堪下烂冬水田里新建十四间店铺兼住房,老街组的村民在自己的农田里互相调换田地新建店铺,每间宽6点五米长36米,包含附属房占地面积240多平方,我家也在这里建了房。自上圩门口新建的第一家生来的算起,依次是生来、梁屋女、振宏、罗英、生朋,再就是我家第六,依下是振家(超市)、观禄、碧春(药房)、小辉、仁生、振有、发长生、墨陀等十四家店铺,我家于1990年农历八月初一从新街搬到这里,我家一直在这居住至今已有三十五年了,我家房屋对面那排也是老街组的自建房(振生、振林、年陀),斜对面靠圳是水电管理站(后卖与私人),中间是街道或公路。
上世纪九十年代圩镇进一步的扩展。自河西桥头为起点向社前方向新建十几间店铺,接社前的自建店铺。再接老街组店铺,老街又在原老禾场建新建几间店铺联为一体。马路对面一排店铺已于1994年左右乡政府规划所建,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街道兼公路。
以河东桥头为中心。新陂——于都公路两边兴建店铺到大屋交叉路口,主要销售家私和木材及木加工等。新陂——利村公路公路两边兴建店铺到汤屋三叉路口,靠河这边建了电信所和供电所及私人店铺,街道对面也是私人店铺,这里也是经营家私、木材和木业加工等。
二千年后至今,新陂圩的建设大大加快了,各路拓展延伸。
以河东桥头为中心点继续向各路拓展。沿着新陂——于都公路方向,河头新街接大屋店铺续建到寨下路口。沿新陂——利村公路两边续建店铺已逼近原粮管所。河东桥头向中段方向延伸到后松公祠接中段新街。
上圩门三叉路口为中心。在新陂——小溪的公路两边拓展店铺和街道到中心塅。在新陂——罗江的公路上两边延伸店铺连接社前、香会所到新陂村村部。
2012年前后,国家推行土坯房改造,新陂圩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新老街的土木房都全部拆旧建新,旧貌换新颜,重建三层或四层的水泥钢筋的店铺,店铺高大整齐漂亮,周围的厕所已全部清除,街道整齐宽畅卫生干净。
新街沿河向下拓展到新大桥的桥头旁,丁振勤(堂弟)和延生兄弟及永光的房子向河边或内面移了几米让出了一条宽阔的大街,打通了断头路,新建了一间间店铺,街道也延伸到新大桥的桥头,街道更宽广更顺畅了。近几年又在大桥旁边的新老街的田地里,新建了农贸市场和店铺及商品房。
新桥对面的东桥头中塅村,也在圳背组的河边兴建店铺和别墅及商品房,与后松公祠相邻接河头新街道。与新陂初中、中心小学、幼儿园比邻联为一体。
2022年,新陂圩的街道全部铺了地砖或水泥硬化、街道两边实施了绿化和美化。新陂圩以崭新的面貌突兀在我们的眼前。
新桥与老桥之间,河西老街与河东新街两岸同步发展的新格局。现在的新陂圩包含三个村十几个村小组,面积和人口都比五十年前大了不知多少倍。圩市变大了人也大大的增多了,街道更多更宽阔,街道卫生干净,店铺的货物丰富多彩应有尽有。新陂圩通向外面的世界更畅通更快捷更方便了。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有志之士来开店兴业。
三、新陂圩的往事
1、1978年末小年前夕的圩日掠影
临近过年的圩日,天气异常的寒冷,但也阻当不了老百姓赶圩买年货的热情。天刚蒙蒙亮,商贩从四面八方早早的赶来,好像约好来新陂圩打卡,杀猪佬早已到了猪肉棚里摆放猪肉上屠案板,新易屋和湾里的鱼贩子也早早的挑来鲜活的草鱼鲤鱼,谈价议价的吵杂声渐渐的多了,老易屋的鸡鸭贩子也不甘洛后的挑来活蹦乱跳的鸡鸭等候买主。四周的或远或近的百姓也早早来砍肉买鱼买鸭买年货等,害怕迟了买不到想要的东西。
猪肉棚里的吵杂声早早地吵醒了我,吃好早饭出去玩,我家一开门就是猪肉棚,屠夫已为顾客砍肉或等着顾客来选肉,我还记得些新陂的屠夫,印圩佬俩父子(湾里),皇生(谢屋排),汉晋高佬(大屋)龙比(猪婆垅)等,不一会儿就听到打莲花(敲竹板)念着唱词来讨猪肉,我好奇跟在后面听,像说书唱古文一样扣人心弦听了还想听,现在我只记得起二句了;“竹板一打眼痒痒······不到午时卖得光”,屠夫利索的切了一小块肉给他,午时是十一点到十三点之间,意思祝东家中午时刻就卖完猪肉早早回家。早上八点左右兽医所的丁本长,丁石招来到各个猪肉摊检验猪肉是否合格?再盖章收费,当时我不知干干净净的猪肉为啥要盖印要收钱?
早上八点过后已是人头攒动,圩市热闹起来了,人来人往各求所想买的。石精鬼(猪婆垅人),高高的个儿,穿着灰色得可卡考究的布扣衣服,背着手穿着一双崭新的解放鞋慢悠悠地行走在街上,在新街老街渡来渡去,好像要丈量什么似的?更像关公巡城一般,圩上每个角落都要去丈量一遍,百姓称他是圩上管事人或首士或头人。
猪肉棚的上方卖鱼卖豆腐,下方卖柴草火屎、卖鸡鸭,猪肉棚旁边有一条猪婆巷,卖小猪仔、青菜等,再出去到河边,河边上方靠桥头一段买竹木和竹木制品,沿河向下一段是买卖耕牛的。
猪肉棚的上方通向老街处,有一空旷的庙坪上(真君庙旧址)。在这一块“小广场上”,靠戏台的上方是各路贩子摆摊做买卖的。下方紧靠猪肉棚这一块,有几个卖牛肉萝卜汤或狗肉汤的摊贩,有时江湖游医在这变把戏吸引观众卖跌打损伤的狗皮膏药,我记得丁永光的的师傅钟蛇条常在这里变把戏(魔术)招揽顾客卖狗皮膏药,我常常和发小一起去围观看精彩的表演。市管会的丁东山高个儿精神爽朗,常穿一身草绿衣服,门牙镶着两颗金牙,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急匆匆的在新陂圩走来走去到各个摊位收税,害怕会走漏应收的税收。
九点多的新陂圩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我在新街上转了几圈,缓慢的挤到了上圩门,我还记得有一个赶圩的中年人向我吼道:“小孩子又不买啥东西?来这里滚屎炒尿,徒增拥挤”。从上圩门门口观禄家看到一拨拨买爆竹的,我也用带着体温的毫子买了十个“大爆竹”,转而往圩里走,路过石门楼,向里张望了一下,不见发小丁生朋和丁振红,继续向前行,街道上人潮如涌密不透风,依着戏台两边是供销社的几间店铺,从上向下依次日杂店、五金农资店,过了戏台是布匹店、陶瓷店、副食店、百货店(当时较大的店,后卖给私人重建)等。戏台斜对面是流民佬(克有父亲)开了一间小吃店,飘来一股股豆巴、鱼条、米果的浓浓的香气,让我停住向前的脚步,摸摸口袋里一个毫子也没了,只好依旧向前行。戏台下面是社背老张在那补缸补锅头配钥匙等,我知他在那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阵地,旁边有一个瞎子拄着拐杖等着给人算命。
戏台旁边的布匹店,我进去走了走,好奇的看着大人数着钞票又数着小长条的布票才能剪到几尺布。转而走进隔壁副食品店,看见的尽是好吃的,店里挤满了人群,站着的坐着的蹲下的在那喝二三两白酒或甜酒唠叨着各自的家务琐事,我记得当时一分钱一粒的水果糖甜蜜蜜的曾让我口水不止。下一间是卖陶瓷碗筷餐具锅头等的杂货铺,再下一家是百货商店,当时我们叫“大店”,是一间较大的店铺,里面有好多对我很新奇的有吸引力的东西,有我喜爱的文具、书本,有昂贵的知道是啥时候的钟表,有会说话会唱歌的收音机······,我如同进了迷宫似的,迟迟不肯出来。
转而溜跶到对面茶馆店,是西岸片丁正南开的,店铺里沿墙摆了两条长长的靠背竹椅,坐着清一色的中老年,大多是穿着厚厚的带有补丁的冬衣,坐在冷冷的竹椅上,时不时的端起热气腾腾茶杯喝茶,海阔天空的聊起了古今之事,异乡他地的新鲜事,也有柴米油盐的家庭琐事······。也有一些打打扑克下下象棋消磨时光的老汉。我不喜欢看打牌下棋的,却很喜欢听大人讲故事和当时的新鲜事。我曾在此听过一段“岳母刺字”的故事,已记不起那个老人名字了,他抑扬顿挫的说道“岳飞者,河南汤阴人也,北宋抗金名将。岳母怕岳飞位高权重享荣华,忘记爱国为民的职责,就在儿子岳飞背上一针一针的刺了四个大字“精忠报国”,岳母看到儿子背上尽是血,扎在儿子的背上,更是扎在自己的心上,心痛的问道:“鹏举,痛·····痛吗?”,岳飞答道;“妈,痛才记得到,才记得牢,你刺吧,,舍小家顾大家,有国才有家,有国才有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抗金杀敌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保家卫国是我军人的天职”。
坐在旁边的石精鬼掀开茶盖呷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有声有色的讲述他不久前去了趟广东汕头贩卖银圆银器时,看到或听到的新鲜事,我又向前蹲在旁边洗耳恭听,他说道:“汕头市里尽是高楼大下,宽敞的街道,光亮亮的电灯,干净卫生的水泥路,车如潮水,人头攒动,繁华似锦;百姓富有,穿着时尚鲜艳的新衣服,家家有电视有摩托车。有一个走私发了财的当地商人,十元一张的(大团结)有四十三斤,我们这里万元户都难找,他们早已是百万富翁了”。我聚精会神地听得入迷,那么好的地方,我做梦都想去;那么有钱的人,一辈子也用不完;多么富足的生活,我要是有那么多钱多好!再也不要吃稀饭咬红薯。有肉吃、有新衣穿,有洋房住。我渴望这么富足的生活!我憧憬这么美好的生活。
时近中午,我走出茶馆店往下圩门过三个店铺到了新陂合作商店,柜台上围着一帮人挤着买票买牌吃饭喝汤嚼馒头油条的百姓,来店开一下洋味解解馋,大厅里人头攒动全是吃面包、油条、烧饼、豆浆的,也有吃便饭充饥或瘦肉汤的商贩和他乡客,当时农村还是生产队里吃大锅饭,大伙都在为温饱发愁,来这狼吞虎咽的美美一顿很不易的。我妈在这里做厨师,她忙于给人炒菜打饭,没时间搭理我,顺便给了我一个面包解馋。叫我快去回家吃饭,天冷不要冻着了。
出了饮食店再往下圩门走,路过矮子(其实是高个子,东生父亲)稀饭索粉铺,让我嘴馋的美食。再下是农村信用社,接下来就到了下圩门口,沿河边的沙坝上是卖杉树、苗竹、板材、竹木器具等,周游了一圈回到新街上。去发小(同学)家里约振亮、海华等下午一同去打三角板、燃爆竹、做迷藏。振亮家、海华家和收购部三间店铺相连,海华母亲,我们叫她仙女婆,待人和睦可亲,笑脸相迎。她家专卖水酒酒酿,顾客盈门生意旺旺。我家与收购部隔街相望,收购部的营业员叫老舒(里仁人,舒训玉),我和发小们常去收购部看废旧的小人书。
刚从海华家出来,看到玉良佬(高大的身材)捏着一口好好的锅头走进收购部卖,我也跟着进去,收购部老舒看了看锅头,好心的说道:“玉良佬,该好的窝头没烂掉,不要卖掉,当可废铁卖太可惜了,留起来用,拿回去吧”,玉良佬二话没说拿着锅头走了出去,我心想恐怕他不卖锅头也跟着出去。不料玉良佬把锅头往地上一砸,他口中念道:“这下就收了吧”,玉良佬真有“砸锅卖铁”的魄力,我却看的目瞪口呆的直叫可惜”。老钟屋玉良佬、冷背坑麻子、良坝阿何佬三人统称为新陂的“三大金刚”,他们是新陂的“名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常常在新陂圩溜跶找些吃的,在戏台下、猪肉棚里蹲点与人搭讪或被人戏弄,我们发小也常常对他们搞些“恶作剧”取乐。
回家后正在吃午饭,突然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我端起碗朝门走去看热闹,离我家的仅隔三个店铺(原湾里人的公堂,立福隔壁)门口。欧阳效芳(樟坑仔人)和钟来生(石鼓岩人)两人在那里喝米酒算账分数,年初时两人带领群联工程队的十八兄弟到福建承包钨矿赚了大钱,两人因分数产生很大的分歧而吵口,钟来生说:“我少分了三百多元”,欧阳效芳:“这三百多冇拿,我多出了力”,两人反来复去地争执不断,钟来生怒气冲冲的说道:“冇不冇拿,票就是命,命就是狗屎······”,欧阳效芳硬气的回应道:“冇拿,就是冇拿,毛都不拔一根······”,钟来生怒气冲冲地拿起旁边的柴角向对方砸去,欧阳效芳也不甘示弱地拿柴角砸过来,反来复去地砸了几个回合,我看的肉麻,好可怕的,我才第一次看到大人打架。石精鬼急匆匆地从茶馆店里赶过来,大声吼道:“别打,别打了,吵什么,打什么,快过年了,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的商量,都是眼面前的老乡,抬头不见低头见······”,石精鬼和旁人一道推开二人,逐一安抚两个人,制止了一场流血的冲突。欧阳效芳,矮小精干富于开创精神,此后在福建承包钨矿发了大财,成了远近闻名百万富翁或千万富翁,再后来在于都开办铅锌矿,欧阳酒家,欧阳大厦等企业,成了大名鼎鼎的企业家,名震赣南和于都的名人。
下午四五点后,圩日的气氛渐渐地淡了,我和发小一起在猪肉棚里的打乒乓球。就地取材在一块长二米宽不过零点四米的窄长屠案板当球台,在那窄长屠案板上表演各自的球技,稍为不注意乒乓球就不在窄长的案板上了,丁海华、丁振亮、丁克有打乒乓球的技术好,常常他们做庄打的时间长,我和其他几个发小技艺不怎的,打球的机会少。那时放学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乒乓球。时光不再,一晃就四十多年,那时的情景常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黄昏时候,赶圩的百姓各自挑着或提着猪肉鱼鸡鸭或年货回家,摆摊的商贩也忙着收拾货物结束繁忙的一天。从酒铺或饭店里时不时的走出一二个东倒西歪的酒醉鬼,嘴里满口脏话胡话,没走多远就呕吐不已,倒在了路边睡露天觉,半夜三更冻醒才知道摸着回家,那年景放学回家时常看到酒醉鬼睡在大路边或田野里。这些是当时的常见的怪事,大煞风景啊!
2、1986年圩日札记
1983年新建了电影院,又开通了新陂——于都的班车,1984年新陂乡政府成立,1986年初夏,拉起了高压电,结束了自古至今点松枝燃煤油照明的历史,大大改善了百姓的日常生活,加快了新陂圩的建设、促进了新陂圩的繁荣。
圩日一瞥
仲夏时节,我妈承包了新陂合作商店的百货副食布匹店(下圩门),店的左边是东生的店铺卖稀饭索粉等,右边是生来的家,我和妹妹几人在节假日时常去店里帮忙,天天行走在圩上。
我妈店铺斜对面是太阳生家,开了新陂第一家冰棒厂,夏日炎炎店里人多生意旺。我也常去喝杯冰水再加一根冰棒。冰棒厂再隔一店就是乡农技站丁克盛开的农药化肥种子店。丁克盛,四方脸,健壮的身体,中等个儿,说话温和而丰趣,生意做得很活络。那时各地都已分田单干,百姓需要大量的农药化肥种子,他店里的生意非常的火爆。他给顾客以热情地耐心地细心地指导,用哪种肥料?打哪种农药?用啥种子更好?百姓喜欢到他店里买化肥农药种子的。我记得当时孙即福写了一篇通讯《五谷丰登赞老克》刊登在《江西日报》上,当时新陂乡乡长张其吉对丁克盛的赞扬:“今年的大丰收,离不开老克(克盛)的农业技术指导,获得了今年的农业大丰收,受到地委和行署的表彰,老克的功劳大大的有······”。进入九十年代,他转而搞长途客运班车,专跑广东珠江三角洲,生意更是做得风生水起热火朝天。成为于都私营客运的领头羊或标兵,
再下去就到了下圩门口,听到河坝新街传来悦耳的《过新年》、《难忘今宵》的歌曲,有着浓浓的年味,圩市也渐浓了。这里是1985年刚建成的河坝新街,人流最为密集的地方,我匆匆的走过去凑凑热闹听听音乐。供销社在这开了五交化店、副食店、百货店、日杂店,合作商店在那开了饮食店和百货副食店,对面有信用社,金寿生金莲开了一间大超市,连着的几间私人副食百货店也开的有模有样,再下面是税务所、工商所、兽医所。这里是八九十年代最繁华的中心地带。
b、电影院——我们的乐土
1983年在新陂大桥桥头边新建的电影院,我和发小常去的地方也是父老乡亲常去打卡的地方。电影院里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大片坐着凳子或站在人行道上在看电影,电影院门口站着一群又一群的人等候着看电影,那时看电影是很多人唯一的消遣和娱乐的方式。时间进入九十年代后,随着电视的普及,电影逐渐的退出了市场,九十年代初电影院被拆除,规划修建了店铺,电影院只存在百姓的记忆里了。
我和发小们常去光顾,我记得看过《五朵金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嫁不出去的姑娘》《蓝色档案》《永不消失的电波》《香港一百天》等等,那时一角钱一张的电影票都是奢侈的享受,一角钱也让我很发愁,我变着法儿向父母或婆婆要钱看电影,一个月也不过看二三场,没钱看电影也喜欢到电影院门口走走看看热闹,问问看了电影的发小们,影片内容如何?有激烈的战争或动人的爱情故事吗?他在电影院内看电影,我在电影院外听影片的故事梗概,比没来电影院更好,至少对影片有所了解。有时站在电影院门口候着,趁着看门人不注意或转个身偷偷的溜进去蹭电影看,我曾经混水摸鱼的钻进去几回看电影,有一点小小的成就感。
那时在电影院除了看电影还常常看赣南采茶戏。钟金国(石鼓岩人)采茶戏的名角,带领一帮新陂的文艺爱好者小毛、路长、振连(东生弟)等组成采茶戏班,为新陂人民表演戏剧,丰富百姓的业余文娱生活。他们常常下乡或在电影院里表演,我常在电影院里看演出。采茶戏基本采用二旦一丑的行当,矮子步、扇子花、长袖筒等的表现手法,配合音乐舞蹈灯光展现他们舞台上的精彩,有娱乐、宣传、教化的作用。我看过钟金国的主演的《上广东》《虐妇媳》,丁振连和丁小毛主演的采茶戏四大小名剧《补皮鞋》《钓拐》《睄妹子》《试妻》。
我对钟金国主演的《虐媳妇》印象最深,至今还记得故事的大概。家婆处处为难媳妇虐儿媳妇,处处设障制造矛盾,鸡蛋里面挑骨头,鸡毛小事也当做大事来打骂,说儿媳妇这也不是,那也不行,搞得儿媳妇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里里外外都不是人,只有坐在角落暗自垂泪,如入深渊度日如年。家婆的女儿实在看不下,含着泪向母亲伸诉道:“妈妈,要是你的女儿这样被人打骂,你是什么感受,你会怎样?我出嫁后被家婆无故的虐待打骂,你肯吗?”女儿的妈沉思了许久回答道:“我就不肯哟,我的女儿就啥不得被人打骂”女儿回答道:“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嫂嫂也是她人的女儿,她怎的要受如此的虐待打骂。你下回要打骂嫂嫂,就打骂我试试吧。你知道会心痛自己的儿女,嫂嫂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受到如此般虐待打骂是啥兹味,她的父母会和你拼命的”。女儿说到母亲的心坎上了,母亲又陷入久久的沉思,慢慢的答道:“闺女说得很对,很对,天下父母一般心,要爱自己的儿女之心爱儿媳妇。我错了,错了,我不该虐待打骂儿媳妇”。最后化解了矛盾,一家人和好如初,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c、圩上夜晚的消遣
那时的夏夜没电风扇、没电视、连收音机都很少见,业余生活相当的稀少,新街上的居民大多搬张凳子摇一把大蒲扇走出家门,穿短袖半短裤这一堆那一堆的在街中摊凉,聊一聊天说说故事消磨时光,有时小毛佬拉一曲二胡《二泉映月》或其它吸引我们围观。一年难得在街上听几回古文(盲人说书)或在露天看上几回电影,我的童年少年就是这样度过的。我很喜欢听大人讲故事和盲人唱古文。
我常在我家斜对面仲福门口听他讲故事,仲福,一个干瘦背微驼的老头,做了一辈子的裁缝师傅。我和海华、振亮、延生等常坐在他周围听故事,我听过《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已不记得了,他讲的三国演义里的《桃园结义三兄弟》,印象较深,我至今还记得大概。他穿着一件没结扣的白短袖,露出几根暴露的胸骨,喝一口茶,尖突的喉结像一个桃子似的上下滑动了几下,润了润嗓子,慢悠悠的摇了几下大蒲扇说道:今晚我给大伙讲个《桃园结义三兄弟》的故事。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候生,难分伯仲不好称呼,于是三人商定到前面的大桃树下分大哥、二哥、小弟,张飞动作快捷,跑在最前,三下五除二就爬上桃树的最高处,关羽紧紧追赶张飞也不逊色,三两下爬上高处逼近张飞,刘备笨手笨脚比关羽张飞大为逊色,他们都已上了树,他刚到树下,使劲的攀爬,上一尺又落回一尺原地踏步。张飞说:“我爬得最高,大哥非我莫属”,关羽接着说:“我在中间,我不做大哥也不做小弟,你俩分大小”,刘备还在原地树兜上,坐在树兜上沉思了许久,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他问过往的行人道:“树兜大还是树尾大”,行人回答道“当然树兜大”,一连问了几拔过路的行人得到的回答都一样“树兜比树尾大”,刘备对着张飞关羽说道:“你们听到了吧,树兜比树尾大,我才是大哥”,关羽也附和着刘备的说法:“说得没错,树兜比树尾大”,张飞没戏了,只好俯首称臣,叫了刘备大哥和关羽二哥,三人结为形影不离的兄弟,关羽张飞一同辅佐刘备建立蜀国,此后形成魏、蜀、吴三国鼎立的格局。
寿陀婆、县里婆、老胡婆、仙女婆、三娣婆等几人,在另一堆摇着大蒲扇聊聊家里的柴米油盐事。老胡婆,身材矮小背微驼,一个无儿无女年过八十的老太婆,她常说她过去苦难的生活。她说道:“三年经济困难时候(59、60、61年),吃饭成了天大的事,多少人没饭吃失去了生命,我是吃树根、野菜、米糠熬过来的,菜里连油珠子都不见,很幸运捡到这条老命。现在好多了,只要勤快,吃饭没问题,肉也常有吃”。她也说她生活的岁月里经历过八个皇帝,“光绪、宣统、孙中山、袁世凯、蒋介石、毛主席、华主席、邓.小.平”。
一年可能听到两三场古文,附近的居民也常来听盲人唱古文,我听过新易屋“城福佬”打竹板唱的《丝带记》《卖花记》,也听过车脑的“南岸佬”拉二胡唱的《龙凤记》《珍珠塔》等,他们以说唱为主并伴有竹板或二胡乐器增强感染力,故事情节曲折引人入胜动听悦耳。若有唱古文的,我早早的搬张凳子在那等候了,盲人说书常常先来一段“十八搭”为前奏,劝人向善,劝人俭朴、劝人勤快。再以“自从盘古开天地,一朝天子一朝臣”为开场白切入正题。说唱中途休息时,请盲人说书的头人会拿着盘子到成人面前筹钱,给唱古文的工资,小孩不用出钱,我常常蹭听免费的古文,乐此不疲。昏暗的煤油灯下,有的小孩不出钱,却往盘子里投小石头,头人还以为小孩很乖投了毫子,不料大人反被小孩戏弄了。八十年代末后,随着电影电视普及,古文渐渐的退出了市场,只存在百姓的记忆里了。
d、茶馆里的见闻
我妈店向戏台方向走两家,便是西岸片丁振南开的茶馆店,没事常去那玩,童年时期我常去那里,青少年时期有空也常去。喜欢听他们议论时政、讲历史故事、说些旧闻逸事间或各家柴米油盐琐事。
炎炎的夏日,我走进茶馆,看见一个黑而敦实的中年庄稼汉,摘下草帽,放下刚买的农药,要了一杯茶坐下,急促的摇了几下大蒲扇。和店里其他几个中老年人聊起分田单干事。他说道“分田单干就是好,我今年亩产八百斤早谷没问题,以前生产队亩产才三四百斤,不吃稀饭才怪。自从1981年分田单干以来,年年都是丰收年,家家户户粮满仓油满缸,一个好政策就解决了百姓的吃饭问题,生活过的有滋有味。感谢邓.小.平的好政策,一下子就调动了农民百姓积极性,为自己家的承保地使出了十二分力气,早早莳完田,早早割完禾。那会像六七十年代的人民公社大集体生产队里搞生产,出工不出力,百姓常说的摸洋工,二人做的事一人可做完,效率极其底下,耽误了农时,错过了禾苗的最佳生长期和收割期,造成农作物大量减产,这样怎么能够吃饱饭”。另外几个中年汉子你一我一句的说道:“分田单干确确实实的好,调动了大家的积及性,生活无忧温饱有余,还可以吃些好的用点好的穿点更飘亮的衣服了。我从心底里十分感谢邓.小.平的好政策”。我记得本仁叔(生产队长)说过一件事,晚稻本来立秋前要莳完田,因出工不出力,半天的工作要做一天或更多,常常拖到秋后的十多天后才莳完田,寒露风一到这些迟莳的禾苗花粉都收不到而成谷叶,造成减产甚至绝收。现在家家户户都抓住农时不放松,抓住黄金时期播种、育苗、防病虫害,不失时机的收割归仓,所以才有如今的大丰收。
石精鬼在另一张茶几边和几人谈论买卖花边(大洋)的事,有娶儿媳妇要买花边的,也有嫁了女儿得了花边想换现钞的。我听那个中年丁叔问道:“石生叔(石精鬼)有大洋吗?我要换三十个娶儿媳妇用”,石精鬼答道:“大洋当然有呀,袁世凯(大头)、孙中山(小头)都有,刚才我都换了几个人的,”丁叔又问道“我要三十块,要真的,要袁世凯的”,石精鬼答道:“没问题,绝对是真的,是刚从地窖里挖出来的,还粘着青苔······”,丁叔十分肯定的应答:“好的,我买三十个袁大头,现在就付款······”。
八十年代娶媳妇除了钞票还要大洋及粮油猪肉鱼鸡等物资,大洋少的要十几个,多的要七八十个,家里没有大洋的要花钱去买,石精鬼就是专做这大洋交易的生意,他精于鉴定大洋的真假。我看过他为人鉴定大洋的真假,捏着一把大洋,时而数着、时而敲打、时而掂量,时而一吹放在耳朵上听,最后确定那块是真,那块是假。我瞪大眼睛看着,那么神奇的功夫,像孙悟空的金睛火眼三两下就分辩出大洋的真假。我回到家后,偷偷摸摸的找到我婆婆的鈅匙打开那个神秘的小木箱,拿出珍藏几十年的十几块大洋,我左看右看分不出什么,任我怎么敲打和普通的金属敲击声没什么两样,这种能力不经苦学是不能轻易达到的,这是他常年累月才掌握的谋生的独门绝技。
e、临近春节的圩日
小年前夕的圩日,四面八方的客人像潮水一般涌入新陂圩,人山人海,年轻人穿着鲜艳的上衣时髦的喇叭裤脚蹬高跟鞋拎着包骑着新亮的自行车上圩,中老年人挑着萝筺拿着袋子上圩买卖东西,小孩跟着大人上圩想好吃的或新玩具。
时间来到八点多,石精鬼还是穿着灰色得卡衣服,背着手在新老街若无其事的悠闲的度来度去,丈量着新陂圩的每一个角落,圩上哪里有大事小事,他都会去过问,很像一个为民的义务的警察。丁东山也是和先前一样穿一身草绿军装,不时的露出大金牙,提着一个黑色小包急匆匆的行走,像一个自由电子样在新老街和河坝新街奔来走去到各摊位收税。新陂人没有人不认识他俩个。
时间来到十一点高潮迭现,我妹在店门口摆摊,我在店里帮忙,二两章贡、三两佐餐、一条赣州桥三包百顺烟、三斤盐、半斤香菇和墨鱼、一个茶桶、剪六尺得卡布······。来了一波又一波的顾客搞得应接不暇晕头转向的,中午时刻,婆婆送来午饭也顾不上吃。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才人流才渐渐的退去,
傍晚时刻,突然走进一个衣着十分普通,瘦瘦的脸牙齿凹陷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向我问道:“有好酒好烟吗?”,我应声道:“有的,有南山酒和赣州桥”,他又大声的问道:“还有更好的吗?”,我妈赶紧接过话:“良福生哥,啥时候回来过年的,有好酒好烟,有章贡酒、四特特,有过滤嘴的百顺和大前门,”他再答道:“伍娣嫂,你在这开店的呀?前天刚回来,顺发哥在家么?叫他上屋里坐一下”。他接着再说道:“来章贡一件、四特一件、百顺两条、大前门两条”。他利索的拿出一个鼓鼓的钱包,数了十三张灿新的“大团结(10元)”,我听得有点不相信,看得有点目瞪口呆,心里直滴沽,这是普通百姓两个或三个月的收入,他那么有钱呀是做啥的呢?他走后,我妈说:“他就是良福生,住在板塘湾塘背,新陂的百万富翁,他在福建包煤窿发了大财,和欧阳效芳齐名”。许久我才恍然大悟过来。
3、1996年新陂圩札记
百年不遇的大洪水
1996年8月2日凌晨一点多,发生百年不遇的大洪水,损失惨重。洪水的前一天下了一天不间断的大雨,那天我到县城进货,因下大雨不停,刚进的白糖、海带、咸鱼、香烟、白酒等只好寄存在商家,空手坐车回。雨一直在下过不停,水管站的本雄叔(我隔壁邻居)及老街组长丁本仁、新街组组长丁立福几人一直奔走在新老街,告诉圩镇村民道:“接县水利局气象局和乡政府通知,今晚有大洪水来到,洪峰还没到,要保持高度的警觉,不能睡觉、看紧小孩、转移物资、有险情及时离家”。那时正在农忙季节,花生还没收完,晚稻田还没莳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人人都忙得团团转,转移货物或刚收回没晒干的稻谷、花生等。
晚上九点多洪水迅速的进了新街、河坝新街,洪水像一匹野马似不断的狂奔猛涨,十点多我家上圩门也冲进了大水,我们一家人与洪水作斗,争分夺秒的抢时间转移物资,弟弟振文赶紧把家里的中巴车开到社前田野高地,我和爸妈及丽华美华一起搬运副食百货及刚晒干的稻谷上楼。忙到十一点多才完成。我想去新街二伯母家看看收拾得如何了,走到真君庙边,洪水齐腰根本无法向前,咆哮的洪水滚滚而来,挡住了我前进的步伐,只好摸着墙原路退回。这是一个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不眠之夜。
洪水一直在无情的疯涨,8月2日早上五六点时,洪水到了顶峰,不时的传来一声声房屋倒塌的巨响,也听到有人为自己房屋倒塌而哭泣,新陂圩顿时变的满目疮疥,惨不忍睹,倒了不知多少房子,我从没见过,我父母也没见过,此后的三十年的我也没见过,但原以后都不要看到这个可怕的惨状。新街店铺的后段倒了五六家,我家的后半段两间也倒了,上圩门玉于生、年陀、观禄、振生、国英、路长、克波等的房子有不同程度的到塌,禾场边靠敬老园的贵华女、良国,国本等的房屋已倒得一塌糊涂。道路满是砖瓦碎片,通信电力中断,新陂圩简直成了一个残墙断砖碎瓦及臭水污泥横流的垃圾场。
洪水那天恰逢新陂圩圩日,但那天谁也来不了新陂圩,新陂大桥桥头冲了一个大大的窟窿,行人都无法通行,我家的中巴车因大桥阻断,五天没出于都装客,那天外乡外村的商贩看到新陂圩的惨状只好原路返回,我爸那天去老易屋禾场上买猪肉鱼豆腐及青菜,那里成了一次临时圩场,也是特别的圩场。
第二天上午,时任乡党委书记的袁盛荣陪同县委书记廖桂明和副书记刘称发等一行人来察看灾情。这次百年不遇的洪灾给新陂圩给新陂人民造成巨大的损失。新陂乡全境经济损失达两亿,受灾最严重的三个村(新陂、移陂、板塘),倒房九千多间,全倒户游891家,受灾人口一万七千多占新陂乡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因此受到地区和县里的高度重视,组织了大量人员抢险救灾和重建,下发大量救灾物资安抚受灾百姓,百姓感受到政府的关心和温暖及帮助,仅几个月就恢复了正常的生产劳动和生活秩序。
b、八月二十伍保公生日
农历八月金秋时节,气候宜人,风景如画,一个丰收的季节。新陂的人民节日多多,好戏连台,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八月初一是大斋,仅次于正月初一的大斋,新陂圩家家户户洗刷炊具、台凳椅桌、门窗、地板等等,八月初一开始斋诫,有斋一天的,有斋三天的,还有斋九天到八月初九许真君生日的。八月初一的新陂圩没有猪肉、鱼、鸡鸭等肉类上市如同正月初一,这是一个很特别的习俗。八月初九真君老爷生日。全圩居民斋诫感恩江西福主——许真君。戏台对面是新建的真君庙,真君庙与戏台隔街相望。八月初的真君庙里热闹非凡,唢呐吹,鞭炮响、香烛光照通明,纸钱灰飞扬。
真君老爷生日,于八月初九前夕唱戏到中秋前一两天为止,圩上家家户户奉钱唱戏,新陂全乡各姓百姓都有人奉钱敬神和唱戏。戏台前方坐着一群或一堆中老年在那看戏,互相交头接耳的评头是道,引来阵阵大笑,正如一副对联说的:“台上笑、台下笑、台上台下笑惹笑;看古人、看今人、看古看今人看人”。
原真君庙于1958年破四旧时已拆除,现在的真君庙是1995年重建的,新陂圩的头人(老街组组长)牵头重建,新陂各村组的头人(首士)协助上门写缘募捐。新陂乡全境各姓的父老乡亲们乐捐好施献力建成的,矗立在圩中心与戏台隔街对望的地标建筑。本仁叔为重建真君庙出力最大,功劳很大。我在真君庙一楼通道里摆了四年副食摊,此后年年会去真君庙敬神几回,对真君庙颇有印像。
八月十五中秋是一个传统的三大节,全家团圆的节日,对新陂丁姓人来说却比伍保生日略为逊色,七八十年代物质溃乏时期,中秋节只象征性的买点肉鱼和月饼过节。宰鸡杀鸭大鱼大肉、好酒好饮料要等到二十日伍保生日宴请亲朋好友。
八月二十日伍保公生日是新陂、禾丰等地丁姓人特有的节日。为庆贺伍保生日而形成的节日,也是一个很特殊的圩日。二十日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和妹妹推着三轮车在真君庙一楼通道摆摊卖副食之类的,我摊旁边是振家摊位,对面是正生摊位,都是卖副食的,诸如;花生、瓜子、糖果、香菇、木耳、腐竹······。还没到真君庙就听到猪肉棚里的人声鼎沸的嘈杂声,刀起刀落的响声。我本以为很早来摆摊的,周围的摊主却早已在忙碌了,谁知更有早行人。商贩想早点卖完东西走亲戚,百姓的想早点买好猪肉鱼鸡鸭等回家,安心的等候亲戚朋友的到来,共同庆贺伍保公生日。
伍保公的传说,在于都流传了五百多年,早已成为家喻户晓的美谈。伍保公系新陂源沥山丁氏人,丁公仲城(新陂丁姓开山祖)之孙,丁公正奇的第四子,名广保,字伍保,生于明代弘治甲子年(1504)农历八月二十日,殁于明正得壬申年(1512年)九月二十。伍保小时候寄养在禾丰黎邦桥曾屋大姐家,九岁那年帮助大姐看守鸭群,勿然有一天祁山得道,小伍保超凡脱俗为神,晋升都督钦封灵候,赫赫显灵,神通广大,逢凶化吉,有求必应的福佑或保佑一方百姓。伍保太祖神灵显应的神化故事在于都或赣南大地广为流传。伍保传说已入选为赣州非物质文化遗产。
过了中秋,八月十六开始就拉开庆祝伍保公生日的序幕,新陂、禾丰绝大多数丁姓的村坊都会放电影、放录像、演木偶戏、唱大戏等,奔赴各村各屋场演出助兴,少则五天七天,多则十来天。四面八方来新陂做客的亲戚朋友像潮水般涌来。真君庙下底层通道伍保太祖神台前,香烛光亮通明,纸钱堆得如小山,鞭炮连天响,唢呐声锣鼓响。圩上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在伍保太祖庙前烧香化钱,宰鸭杀鸡,庆祝伍保太祖圣诞。祈求伍保太祖保佑平安,添丁发财,全家健康如意幸福。祝福伍保太祖神通广大,功德无量。圩上真君庙对面戏台上唱着采茶戏,吸引四周的村民来看戏。各家各户大摆宴席让亲戚朋友吃饱喝足玩够的带着浓浓的醉意回家。伍保公生日的气氛一点也不比过年逊色,这是其它地方不多见的。
《伍保公生日有感》
八月桂花谝地香,伍保生日逢二十。
赣州非遗有伍保,伍保传说广流传。
伍保为民佑安康,功德无量百姓尊。
秋高气爽迎佳节,瓜果飘香谷满仓。
亲戚朋友来相会,人声鼎沸鞭炮响,
电影戏剧来助兴,不是过年胜似年。
c、十二月二十二的圩日
小年前的一圩是大圩,我妈对我们兄弟姐妹说道:“三春不当一冬,一年到头有抢有拣都只有这几天,再苦再累也要坚持这几天,过完年就可以轻松的玩新年了”。圩日的前天晚上加班到十点,清点货物补充货物打包装箱放三轮车上。二十二日早晨,东方刚刚路出了鱼肚白,老爸老妈在家门口摆摊板铺货物,弟振文和妹美华两人早早开出中巴车去河头等候顾客出于都,我和妹丽华推出三轮车装着满车货物在真君庙一楼伍保庙前方摆摊卖副食百货,货物还没全摆好,顾客已陆陆续续的来买东西了。
八点过后,四面八方的百姓骑着摩托车或自行车穿着光鲜时髦的衣服来赶集,也有部分中老年人还是像往常一样走路来赶集。石精鬼乃然还是像二十年前一样的穿着,还是像往常一样悠闲自在的背着手在新陂圩渡来渡去,丈量着新陂圩的每一角落,从我有记忆起就知道他在行走在新陂圩,去这店那铺小坐喝酒喝茶聊聊天,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管圩人(头人),那里有大事小事,那里有争吵斗殴的,那里就有他在场理事或在场调解劝和的声影,一个地方的头人兼义务的劝导员。二十多年过去了,他渐渐变老,步态蹒跚背微驼前顷的行走在新陂圩。丁东山还是和二十多年前一样的穿着,拎着和先前一样的小黑包,还是操着那样听不太清楚的湖南口音,但没有了往日的精神了,比以前更平淡得多了,圩日里还是同样的到各个摊位收税。时代的变迁,他俩渐渐的退出了新陂圩这个舞台。
年年的春节前夕的圩市,开圩得早散圩得晚,人潮如涌。百姓急匆匆的砍肉买鱼捉鸡鸭的。四面八方的客人好像约好早早来打卡似的,客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买花生、糖果、瓜子、葡萄干、香菇木耳等等,我兄妹早餐也顾不上吃,忙里偷闲吃了几个面包。中午饭也是老爸送来一碗米条充饥。我和丽华二人在摊前严阵以待,时而拿货时而称东西时而找数,算数都是口算心算,打算盘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才慢慢的缓下来,一天下来收获满满,是我一年中最繁忙的一天,更是一年中收入最好的一天,我特别记得这一天。
4、2000年后的新陂圩札记
2000年——2010年之间,为了吃饭问题,我离开故土去了广东打工,在新陂圩的时间少了,知道的事更少了。年年的小年前夕回家过春节,为了多赚几个钱过年,年前会在圩上摆几圩摊卖喜帖对联红包等,元宵节前后又去广东谋生存。在上圩门自家店门里摆摊售卖,或在新陂大桥西桥头乡政府路口来通门口摆摊售卖,为顾客选对联喜帖,为顾客解读对联喜帖,指导客户哪副对联哪张喜帖分别用在哪里才更为妥当。一副对联,哪张贴在左边?哪张贴在右边?大门的五张喜帖怎么贴更适合。为顾客挑选到位,解说的清楚,有不少老客户喜欢来我处购买,小本生意也做的人气旺旺。除夕夜或大年初一上午也陆陆续续有人来家里买。年前忙几圩如同在外打了一个月的工资,有一点小小的收获感。
二千年后的圩日,我感觉比上世纪七、八、九十年代的圩日清淡得多了,昔日的繁华和拥挤的场景不见了。十一点左右,赶圩的百姓才慢慢的多了起来,午后一点多钟人群渐渐的散了。大概原因有四,一、新陂圩面积扩大了十几倍,稀释分散了大量的顾客不挤了。二、四周百姓骑电动车或摩托车上圩来去很方便快捷,买了东西就回家,在圩上停留时间短了。三、各个村庄都有百货副食店可以就近购货或喝酒,不用上圩了,四、现在交通发达便捷,出于都不要半小时,好大一部分去县城买卖东西,分流了一部分顾客而不来或少来新陂圩。
2011年至今,我在县城卖灯具卫浴,在家的时间少了圩多,知道的事非常有限,但离家不远常回家看看自己的寒舍,每逢节日会回家,春节一定会在家小住一个星期。过了年的初一二三会在圩上溜跶几圈,从家门口走出路过社前新街跨过老大桥到河头转一转,转而向下路过后松公祠到中塅新街走走,再到新大桥回到老街区,在新的农贸市场玩玩。转而去新街我弟或堂弟家坐坐聊聊,再到真君庙和戏台边,上三楼观音阁敬神祈福,二楼真君阁燃香烛敬神,一楼五保公神台前,燃香点烛化钱打爆竹,心中默默念道:“伍保公福佑我家健康平安如意,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转而向上圩门行走回家。
年年如此,回到老家就要在新陂圩走几回,走过以前走过的路,寻找曾经的生活印记,留住曾经的乡愁。常回家看看生我养我的故乡——新陂圩。
2025年元旦 写就于 乐美灯饰店 丁振仁
作者简介
丁振仁,男,高中文化,笔名:丁桢,网名:宝剑锋,江西于都县新陂圩人,在于都县城乐都建材市场开乐美灯饰店卖灯具卫浴。爱好文学与历史,闲暇之时喜欢在旧书店掏书、网上搜书,对机电灯具感兴趣。若读书算爱好,就只有读书了,我的业余时间几乎与书为伴。随性的兴致所在时写写打油诗、对联、少量传记散文等。
人生信条:有志者事竟成。
最爱读的书:《史记》《古文观止》 鲁迅的作品
写作心语:读十写一,有感而发。
经营之道:德义立根基,诚信赢天下。
处世法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图文供稿:丁振仁)
《新京都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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