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贫却圆瓦房梦
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村民的收入还在较低水平上,农村的住房改善的也不多,大多还是住在原来的土坯房中,就是几家在外边有工作或做生意的,才能盖起宽敞明亮的前出厦大瓦房。当时的我,就羡慕不已。
我兄弟三人,本来日子就比较贫穷,能找上媳妇就很不错了。1988年,分家另过。我分到了三间均为独间的土房——泥屋顶、土坯墙、11层砖基,平房总长不到10米,宽为4米。就是这三间房子,也是父亲用小推车推了一个春天的土才垫成的地基。当时我在殷巷镇政府上班,工资60元;妻子是村里的幼儿园老师,工资30元。尽管薪水微薄,但对于每月多少有些稳定收入的这个小家来说,还算是可以的。
蜗居虽然也很温暖,但对生活有追求的我来说,心中总有一个“鳞鳞居大厦”的梦想。从1988年到1992年,我通过在自己的责任田里繁育小麦良种、妻子在校门口做小买卖等渐渐有了点小小的积蓄,但离建房花几万元,还差得很远。建一座17米长的大瓦房,大约需要四万块砖,六方木料、一吨白灰、两吨水泥等主要建材,费用一般在四五万之间。如何用最快的方法备齐这些材料是我苦思冥想的问题。
有想法,就能找到方法。经过反复考量,我慢慢有了破解之策。
一、烧砖
农村建房,如果全部购买政府窑厂的红砖,一座房子大约5000多元。而用土法烧砖则会省一多半儿。1992年春,我和妻子决定自行烧砖。当时徐集村连襟陈德生的父亲就是窑把式(土窑工程师),而且两个连襟都会扣砖坯,也就是说,烧砖的整个技术工作完全可以放心。
说干就干。土层开冻之后,我请马家村的两个外甥马传财、马传金从北沟岸拉了两天的土,放到村东一个学校废弃的操场上。然后再从逯家村雇了四位专业人员扣制砖坯。扣坯大约进行了一个多月。期间,陈德生、王清锡以及逯家村我要好的同学张洪军都过来义务帮了几天忙。扣砖坯这个活很累,和泥,挖泥到砖坯槽,捺实刮平之后,然后用手端着五六斤重的土坯走出七八米远,将砖坯扣在地上。一天下来,不知弯多少次腰,流多少汗,有时他们都累得都直不起腰。
等摞好成架的砖坯全部干透后,择日进行装窑。装窑需要三、四十个人。因为这四万多砖柸得通过运送、传递到选定的窑基处。那时,选择一个晴朗天气,遍请村里的父老乡亲前来帮忙,出的都是义务工,不要什么工钱。窑把式陈老爷子,站在窑的正中央,指导技术熟练的人员码砖坯,夹碳饼,一层层码高,垒圆。
经过一天紧张的劳动,一座圆柱型高6米、直径5米的土窑装窑完成。为了保证碳饼易于燃烧,要将窑周围用麦秸泥抹好、抹严,好让火往上走。然后,我们将准备好的木材,从土窑下面的炉口点燃,让碳饼燃烧,直至扩撒到窑中的各个部位,再慢慢从下烧到上面。这样,再经过半个月的燃烧,一窑砖就烧好了。
二、刨树
砖有了,木材如何获得呢?记得当时县木材公司的价格,即使是最便宜的桦木也是400元一方。两架木梁、一门五窗连同内门,也得十几方左右。
邸庙村有我的一位表叔,他心胸豁达,好朋好友,我们关系甚好。在年前的一次聚会中,我无意中透露自己手头紧又想建房的想法。邸叔一听,马上拍板:我村外有三棵一搂粗的榆树,一棵粗柳树、还有四棵杨树,你伐来用就行!我说,那多不好意思,这些树这么粗了,能卖好多钱呢!邸叔爽快的说,咱爷们俩谁跟谁啊,这些树,你给我八百元就行,就算我帮你!这是邸叔给我雪中送碳啊。一位朴实的农村大叔,竟是如此的仗义,令我很是感动!
我家建房有独特的“人才”优势。我的大家庭就是一个传统木工家族。爷爷陈兰歧、大爷陈佃青、父亲陈佃栋、二哥陈宜田(叔伯哥)都是木工。小叔陈佃训是瓦工,他和我父亲还都是石匠。制作大梁、修檩条、做门窗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1994年正月初七,一大家人开始了一场“大规模”的“刨树运动”。我们一行七、八个人,带着镐、锛、镢、斧、锯、锨、绳,步行至邸庙村西,邸叔给确定好树木后,我们开始“各个击破”。没有想到的是,邸叔的三棵榆树竟有两搂多粗,树高根深。仅这三棵就应该值八百元钱,可见邸叔对我的情深意重!当时土层还没有解冻,我们先用镐将冻土撬开,然后刨出粗树根,砍、剁、锯、拉、拽、抬,一棵榆树竟用了一天半的时间!这样,经过一周的紧张“施工”,七棵树木全部刨完,一棵柳树、四棵杨树全部装车运回,三棵榆树只把树杈部分拉回,那庞大的树身无法搬动,只能用拖拉机拖走。
在我打听好“破锯”(将树身锯成板材)的地方后,我请宜河二哥和佃河四叔,两人各开着拖拉机,将榆树根用钢丝绳笼好,从邸庙村西的地里一直拖到拉锯的地方(当时在赵奎元的一个村)。最终三棵榆树被破成两架木梁的梁材和门窗板材。等将这些梁板材放到后院时,那占满整个墙壁的林林总总的板材,我家竟像一家出售木材的公司!这一下,做梁、做门窗以及以后的家具都用不了了。真得感谢邸叔给我这么大的鼎力支持!同时也要感谢大爷、叔叔和我的兄弟们,在春寒料峭的旷野里,开冻破土、劈砍剁锯、拉扛搬抬,棉衣脱掉,大汗淋漓,满身尘土,双手起茧,用他们无私的付出,才将这些位于田野中的大树变成我建房的材料。
三、建房
砖有了,门窗及梁材的木料有了,其他的就比较好准备了。从崔家村一老乡处购买了50根槐木檩条,由于当时资金不宽裕,只能买不太粗的,13元一根;让同村爷们给了拉一车石灰,放到村东,便于淋灰;之后,又进了水泥和苇泊。大爷陈佃青和父亲给我做两架木梁;车家姨夫张守爱给我打苇泊和苇墩子;闫家姨夫闫义登和表弟给我在桥头淋灰;徐集连襟的兄弟给我制作门窗……想想大爷身上那些满身的锯末、想想闫家姨夫那满身的白灰、想想车家姨夫那满身的苇毛、想想家人从村东往村中倒砖的疲累,我的心中一直都在感恩之中。正是由于自家人和亲戚来给帮忙,才让整个建房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
建房队伍是小叔陈佃训推荐的由陈兰胜和胥洪喜合伙成立的建筑队,那时每间屋的承包价是360元,连院墙带门楼建设的总费用是2000元。
虽然春季开工建设了,但资金还差不少。同学和好友知道后,纷纷过来帮忙,你三百,他五百,一位要好的朋友把一个活期1200元的存折给了我,让我用多少取多少……这些我清贫中结交的真诚的朋友,是多么难能可贵!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施工,一座高高耸起的前出厦大瓦房矗立在我的原地基上。虽然现在看起来它并不高了,但在九十年代初期还大部分是平房的小巷里,就显得格外高耸!
是什么让清贫的生活却圆了我“鳞鳞居大厦”的梦想?是骨肉亲情的力量、是真诚朋友的力量、是父老乡亲的力量,同时也是社会进步让我有更好的发展空间的力量!所以我常想,我一直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对家人,对朋友,对社会。因为感恩,您才拥有了一切!
只要心怀感恩,哪怕人生并不富有,人间也处处充满爱的回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