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月的形式主义
文/王植林
人们习惯了听看新闻,那是想了解当下。若是想要对历史多一点了解呢,那就多听看点旧闻。此刻,我要讲给大家的故事都是些陈年旧月发生的事情。
送饭田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产队集体劳动。记得有一段时间,我所在的生产队,为了迎接公社检查,以示大干快上,力争粮食亩产过黄河,跨长江的决心。早春二月,乍暖还寒,社员们在地里干活,不让回家用餐,统一在干活的地头吃饭。早晨上工时,队长留下两人,让其在家吃过早饭,尔后,用扁担挑上在地里干活人的早餐,送往田间。这样的安排,一人需挑七八人或八九个人的饭。那时农户根本没有保温壶保温桶,有的也就是用陶瓷罐盛饭。一个罐加上稀饭丶干粮,大约六七斤重,送饭的人少说也要挑五六十斤,一鼓作气挑到社员干活的田间。挑饭的人累啊,可是想中途休息,不成哦。一人是没能力放下挑子的,因为担子两头全是不能封口的罐罐。若要放挑子,一旦着地不稳,饭罐就会倾倒,饭洒一地。故送饭的人再累,半道也是不能歇息的,只有咬牙坚持。
社员们一大早就下田干活了,往往不到饭点,就已经饥肠辘辘,没等饭送到,大家就在地头坐下等饭了。在期盼中,饭终于送到了,可送饭人走了那么长的路,无奈饭菜早已凉了。好歹干活的人,身体健壮,吃了也没病。
待到吃过了饭,又要到渠边洗碗筷,又要大小便,磨磨蹭蹭,细算起干活的时间,一点没增加。真不如让大家回家吃过饭,再下地干活。不知送饭田间,此番折腾,到底图个啥。 上学拾粪。1969年到1972年,我在李庄中学上学期间,有一年春天(具体时间记不准是哪一年了)学校奉所在地公社的意见,让我们学生上下学背上挎蒌,沿途拾粪,交到学校,学校再集中起来,交到所在地生产队,名曰支持学大寨运动。学校的学生都是来自周围三乡五里村庄的,每天上下学,都是同一时间,走着相同的道路。甭说道上没个牲畜粪便,即是有一些,几十个学生经过,不会都能捡到。故每天大多数同学都空着挎蒌。最后也不知学校怎么给公社领导交的帐。这项拾粪活动大约持续了两三个月,也就不了了之。
说实在的,那段时间,每天教室门前存放着老大一片粪蒌子。外人看了,真不认为这里是学校,还以为是农场,抑或是什么劳动之所。此番学生拾粪活动,看上去真是让人不可思议。真不知出此主意的领导是怎么想的。呜呼,这形式主义搞的也真乃空前绝后。
背诵语录。中学毕业以后,我到一家基层供销社工作,正赶上学习党的基本路线,也就是毛泽东主席的一段语录,“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在这个历史阶段中,始终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存在着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存在着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存在着帝国主义进行颠覆和侵略的威胁。因此阶级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社里领导要求每个员工,无论年龄大小,有文化没文化,都必须在一周之内背会。否则,就是对党对领袖不忠,必须写检讨。和我住同一个宿舍的是一位近六十岁的老职工,大字不识一筐。领导这一刀切,可把老头儿难坏了。每天晚上,老头儿都会让我一遍一遍教他。教了四五个晚上,眼看一周就要过去了,老头儿还是背不下来。试想什么阶级丶历史阶段、颠覆,净是一些抽象的名词,老头儿理解都费劲,怎么会记住呢。老头儿晚上睡不着,眼望天花板,长吁短叹。最终在周末全社职工集中学习时,年轻人一个个轻松过关。唯几名老职工战战兢兢,吭哧半天背不下来。社领导感觉自个儿搞这一套,不切实际的形式主义行不通,只好悻悻收场。
“负薪为炉复为火,缘木求鱼应且止。”任何事物都有特定的内容,均必须辅以相应的形式。但内容是实质的东西,是根本,形式只是为内容服务的,必须服从于内容。到什么时候也不能舍本逐末,胡乱搞些不切实际的形式。否则就成了形式主义,就成了害人的东西,就应果断制止。
形式主义古来有之,现在也未能绝迹,故仍须警惕,不可让其危害四方,泛滥成灾。
(写于2024年12月30日) 作者简介:王植林,河北邯郸人,公务员退休。工作期间从事综合文字工作,有多篇作品见诸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