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江出海记
——南方书简之二十三
◎ 梅赞 中国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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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山植物园出来,管总找了家酒店款待我们,说是昨晚没吃好,今天要好好美餐一顿。又是一桌海鲜,双富和正华两人各整了4两五粮液。我笑他们一路美酒,他们谗我,香不香一口?我摇头。然后,没有休息又被管总一车拉着去了海陵岛,他说要我们出海去转转。
到达闸坡旅游码头时,已5点了,出海的游船都在陆陆续回港。这里就是我们昨天来过没下来的地方呀。我们站在码头,看万千艘船只泊在港口,有像军舰的舰船,更多的是商业化的游船,也有普通的渔船,从船头到船尾大都飘着一绺三角旗,是不是测风向的?管总在售票处交涉出海的游船,售票员说,要出海得凑齐30人。此时,要凑齐那么多出海的人可不易,因为现在都是归航的人。时间已然向晚。管总还在售票处,我们说,算了,不出海吧。管总说,那怎么行,这是来阳江的必备节目,否则,那算白来了。呵呵,没那么严重吧。双富说:“景无定点,归无定期,是这次南行最大的特点”。说得好,我们见了管总,就达到了到阳冮的目的。管总说,那更得出海。售票员见凑不够人,就对管总说,要不你们包船,800元。我们对管总说,真没那必要。最后,在管总交涉沟通下,以400元成交。
临上船时,管总说他就在车上等我们,不出海了。我们问他,为何不去?他面露难色,不好意思的说,他晕船。呵呵,一个在海边生活了20多年的人还晕船?有点像开车的司机说晕车。笑归笑,但这可不能勉强他。于是,就我们仨登船。从趸船的船板跨上船,船老大叮嘱我们穿好救生衣,去船舱坐好,马上就要开船了。我们穿好救生衣,却没有听船老大的,都没坐进船舱,直接拿凳子坐在甲板上。岸上的水手解开系在趸船上的绳缆,马达响起。我们的船从一排排停泊的船只中间徐徐移动,沿着预留的水域驶离港口。海面上,飘浮着的一层油污,把湛蓝的海水染成油腻,还不时飘来矿泉水瓶和白色的泡沫箱。唉,人对自然的破坏是最大的,没有之一,而是唯一。心不免有点沉重,我们每次快乐的航行,不就是对海水污染的一次参与?
游船,是向马尾岛海域航行,此时的海,无风无浪,我们仨都抚着船舷,看海上的景物纷至入怀:那些泊在码头的船,渐渐远去,像是在目送着远航的人们,又像是扬起手在作一场暂时的告别;宽阔的海面上,偶然可见像军舰一样的大船,上书“中交四航院”,“惠海工”字样,这是做工程的船,多是为打风力发电的基桩的平台;还有一排排的网箱,就像大海上的一丘丘水田,连着排,好防风浪,一格一格,好划分鱼的种类和责任,有的水田冚着漏空的盖子,好防鱼儿蹦跶造反,也有的直接敞着口,承接海上的雨露天光。一只小黄狗,在渔排上,稳稳地走着,尾巴一摇一摇,像甩着的大花辫。我对双富和正华说,看那渔排上有只狗。哈哈,他俩笑我少见多怪。渔民们在海里不就像农民在地里么。养狗或许是为了排解海上的寂寞,或许就是为了防海上偷鱼贼。
游船在向海深处航行,海上的船便越来越少,只听见我们的游船的马达声。海,渐渐辽阔,雄浑,一望无边,给人一种无依无靠的恐惧。要是落进了海里,凭我们在鄂南山区水塘里练就的狗爬式泳技,只有喂海鱼的份。原来平静的海面,渐渐有了波浪,起风了,海风粗砺带有咸腥味,船也随之巅簸起来,我们坐在甲板上,手紧紧扶着船舷的栏杆,身子晃动着,就有了像坐在摇篮的感觉。但这种摇晃,不及当年过琼州海峡的千万分之一,那次,我的同伴是倒海翻江,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我虽然没吐,但也恶心得不得了,哇哇作呕。
离港口越远,就入海愈深。夕阳正西下,远方的白日从铅灰色的云彩里,闪出银色的光芒,照在海平面上,粼粼的水面,一层一层的波浪,一改湛蓝,而呈墨色,这是阳光给我们的视角,而改变了海水的色彩,也是一种神奇。白日下,远方的马尾岛若隐若现,马尾岛实际是个半岛,伸进海里,像是一条马尾而得名。海滩上的白色帐篷与山的绿色相映成趣,游客在海滩上嬉戏,或许他们在等一场落日;有摩托艇在海上呼啸,犁起的浪花,时而在波峰,时而在波谷,真像卷起的千堆雪。到了这里,我们的船开始在海上打转,要归航了。
归来时,船是从渔排与渔排之间的航道里航行的,我们伸出头去,想看看那渔田里到底养的什么鱼,只可惜,深不见底的渔田里,除了墨黑的水,再就是堆在田边的渔网。有个男子用一根棍子作浆,划着自制的橡皮船,在向渔排的方向去;也有个戴着海边辩识度颇高的方顶形竹笠(不像内地的尖竹笠,我猜是为了防海风吧)的妇人,在摇着橹(这种船可能已很少了),船也向着渔排方向去,他们或许是在向渔排上的养鱼人供货吧。
我们的游船渐渐靠岸,夕阳正西下。只见远方的天空,红红太阳的周遭是橙红色的云彩,往下,接近海平面,是铅灰色的暮云,映照着马尾山,往上,橙红色向铅灰色的云彩过度,还有丝丝白云飘逸。太阳的一道橙红色,渐渐落到海水里,把海水也渲染成橙红。那溶金落日,仿佛煮沸了碧海,深深的波浪,就像大海的褶皱,一折一折。随后,太阳火红,是一天中最后的辉煌,橙红色也越扩越大,色彩亦愈来愈浓,天空变成了橙色的海洋,波诡云谲,最后晚霞满天,整个海面也被映照,水天一色,那种“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的美,真不是我的笔力所能描摹出来的。然后,太阳在海平面变成一个小红点,橙红色散尽,天空瓦蓝,几丝白色流云点缀,夕阳带着无限的眷恋,沉入大海,大海洪波涌起,仿佛是把太阳吞噬了。如此,乘着夕阳而归的渔家,正满载收获,拖着沉甸甸,满怀欢喜靠港。
我们和管总会合。管总开着车,披着一车暮色而去。
2024.12.22.记于阳江
2025.1.10.改于沙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