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到过年贴春联
侯家赋
随着年关的临近,家家户户都要在门户上贴上崭新的对联,以示喜庆。年复一年,重复着中华民族的文化习俗。我最回味的是孩提时代的年关贴春联。
我老家是位于鲁西南地区、东平湖畔的一个农村村庄。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那时我也就是十多岁,刚上小学,识字还不多。再加那时又是“文革”的鼎盛期,学校根本无法正常上课,学生的学习状况当然就可想而知了。
每年临近春节,在外地教书的父亲放了寒假回家,都要带上几块固体石墨,几支毛笔,供为乡亲们写春联用。那时写春联,内容比较简单、形式也很单一。门芯主要是两幅七字的楹联或诗句;门框两边各一条七字或八字的竖幅,一般也是七字或八字的对仗工整的楹联或格言;横批有的是四个正方形的纸片,有的是一条长方形的纸条,一般是四个字。内容大部分都是毛主席的诗词词句和歌颂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的。那时的口号就是“出工出到二十九,吃了包子就动手”,人们也没有多少时间和兴趣来观赏春联。乡亲们都知道我父亲是教师,毛笔字写得很好,就都纷纷找他写门对子。由于是白天要下地干活,不少乡亲大多是等歇了工以后,到供销社里买上几张红纸,送到我家里,让父亲给他们写对联。一到那时,我家可谓是门庭若市,你来我往。我们全家个个忙得不亦乐乎。父亲专门挥毫泼墨,随着他娴熟稳健的动作,只见那苍劲有力的毛笔字跃然纸上,特别是毛主席那气势磅薄、叱咤风云的诗句,更是令人感到振奋和鼓舞,一幅幅对联很快就写完;我和哥哥、妹妹给父亲打下手。我负责为父亲拉纸、晾晒。晾晒可不是个简单活,每当写完一副,都要两手把对子端平,小心翼翼,以免墨水不干、发生流淌。哥哥负责裁纸,折叠纸印,以便写起来不出格;妹妹负责砚墨。老少几个,分工详细,责任明确,配合默契。每当一家的对联写完,父亲总是让我们几个再仔细检查一遍,看那家有多少门户、需要多少门芯、竖联、横批,都计算的一点不差。写好的对联要经过好长时间的晾晒,等墨水完全干了之后才能够收起,有时屋子里晾不下,就晾到院子里,我家真是成了里里外外一片红。等墨迹干透后,再按每家的数量,给卷好,用线缠住,等乡亲们来取。由于我们村庄大,户数多,为了不耽误乡亲们贴春联,那几天我们经常挑灯夜战,有时忙到除夕的下午。
父亲把对联写好,我和哥哥还成了义务贴联员。由于那时农村不识字的人太多,不少人不知道对联如何贴,上下联顺序颠倒是常有的,有的还把对联贴倒了,还有的甚至闹出了笑话:一家姓张的三爷爷不识字,竟然把给他写的向猪圈门上贴的“肥猪满圈”横批错贴到了堂屋门的横批上,让人们成了过年的一大笑料。看到这些,父亲就让我和哥哥专门到那些不识字的人家帮着贴对联。我们兄弟俩就带着写好的对联,挨家挨户,到那些没有年轻人、不识字的老人家中,给他们贴上春联。那些老人们看到我全家这么热情,都夸赞我们全家人缘好。夸赞之余,乡亲们也给我们一些报酬。一些爷爷、奶奶、大爷、大娘、叔叔、婶子们都给我们兄弟俩一些早已备好的年货。我们不要,他们硬是往我们手里塞,有的是几块糖块、有的是苞米花,还有的是大豆炒的料豆。当然,我们图的不是他们给我们点吃的,图的是让乡亲们能够在喜庆的气氛中过一个好年。
就这样,在家十几年,我家年年都是这样。通过和乡亲们写对联、贴对联,我们对全村人家的住房布局,位置方向,了如指掌,甚至连哪家的猪圈、鸡窝、厕所、灶台方向都记得清清楚楚。通过这小小的举动,拉近了我家和全村人的距离,沟通了感情。同时,通过写对联、贴对联,我还真的学到了不少知识,记住了好多名人的诗句,特别是毛主席诗词中的七律、绝句,至今都背的滚瓜烂熟。
离开家乡几十年了。随着时代的发展,老家的乡亲们也早已不用那种写对联、贴对联的方式了。对联的款式更高级、内容更丰富、粘贴的方式更简便。可我还是回味那种传统的古老方式,那不是一种简单的写作、粘贴过程,更是一种人际交往、沟通感情的机遇和平台。
我愿意在耄耋之年,回家乡一次,再给我的父老乡亲贴一次春联,重新感受、回味那种亲情的感受,找回那种欢乐、难以忘怀的时光。

作者简介:侯家赋,退休职工。多家报刊通讯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平阴县彩虹诗社、平阴县老干部联络员、平阴县档案馆荣誉馆员等。被国家、省、市、县级多家媒体采用稿件上千篇(首)。被评为道德模范、模范老干部联络员、“山东省新时代百姓学习之星”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