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居书香
◎刘富道 原湖北作协副主席
红钢城的老街坊,还留有一些上世纪五十年代盖的旧楼,黄自华在一栋旧楼里拥有一间房,这间房被称之为黄自华蜗居。
最初是从刘心武的文章里知道黄自华蜗居。刘心武专程到武汉拜访了黄自华蜗居的主人,并为黄自华的一本书写序,序里对这个逼仄的蜗居有细致的描述。
后来在武钢作家董宏量、王志钦分别为黄公另一本书写的序文里,再二再三地读到这个蜗居。经过这些作家们渲染,这个蜗居蒙上一层灰黯的色调,不过也让我肃然起敬地想到,这是个作家们的精神驿站,从而萌生了朝拜的念头。
自华与我是同乡,一岁之差,我们曾在汉阳不同的中学读书,却受过相仿的委屈。近两年他到我家里来过不止一次,我觉到再不去拜访他就有些失礼了。昨天,2015年3月10日,午后一觉醒来,看窗外阳光灿烂,陡然来了兴致,确定马上成行。
转了一道车,到达红钢城站,自华正在站台向车门张望。他没等我到站打电话,就提前来到这里接我,怕我找不到他的蜗居。
其实他所居住的旧楼临街,并不难找到。他带我上楼时,我调侃道:“带电筒没有?”因为宏量的文章写到黄公拿着电筒送他下楼的情景。我注意到,楼梯很干净,楼梯间很明亮。
二楼住四户人家,有一个宽敞的平台,平台上摆满了好多鲜花。还有一个铁栅鸡笼,可以看到里面养着鸡。供四户人家用的厨房,只有两家在用,并不觉得狭窄。
黄自华蜗居,有二十平方米,用布帘隔成两间。进门一小间,有书桌和椅子。里面一大间,兼作客厅、书房和卧室。床铺上,铺着鲜艳的床单,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自华说,他喜欢整洁,不像有些单身者,房子大大的,却杂乱无章。我家房子虽然略大一点点,但我的习惯也是在卧室写作,而且必须叠好被子才安心写作。
我坐在三人沙发上,自华坐电脑前的转椅上,我们开始神聊了。
我的视线不时停留在对面墙上,这一面墙被五乘书柜全遮蔽着,书柜尺寸比通常人家高一些,柜顶距离天花板只有尺许。后来我看到主人搬出红色梯子,用来取书柜上部的书籍。自华有博览群书的习惯,五大书柜就是他阅读范围的缩影,他的藏书有国学经典、中外哲学、几种宗教史和多种外国小说。他告诉我,这些书都是从北京回到武汉定居下来后重新购置的,北漂时购置的书籍大都不方便带回来。以往读自华的文章,感觉他的语言句式新鲜,有冲击力度,超凡脱俗。原因在哪里?在这所书香蜗居感受一下,可以找到答案。这间斗室虽然临街,在这里聊天,我感觉不到市声的嘈杂,也感觉不到房间的逼仄,仿佛这里是宜居宜读环境,这里的空间好开阔。
一些朋友为自华惋惜,他们说老黄当初如果不离开武钢,现在应该有多少退休金,要比现在拿的社保金高出很多。自华说,他从来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而且总是念念不忘当初引荐他到一位改革家张元奎门下的长者。这位长者是武钢文学开拓者之一的李建纲先生。当年自华跟随这位书刊发行改革家张元奎,曾经出入过国家领导人胡耀邦家。这样的经历更弥足珍贵。在这间斗室里,有这么多书籍陪伴着,不亦乐乎。
我了解到,自华的一日三餐是这样安排的:上午9点起床,早餐免了。中午11点至12点间,自做中餐。下午5点至6点间,自做晚餐。晚上2点睡觉,已是下一天凌晨了。凌晨两点前做些什么呢?看书,上网,写东西,看电视。我以为是不是有个宵夜,没有。
2015年3月11日
(刘富道,著名作家,湖北省作家协会党组书记,副主席)

(照片王新民,著名诗人,市作协副主席;居中,黄自华,著名评论家;右,刘富道,著名作家,省作协副主席,党组书记。)

腹有诗书气自华
◎著名诗人董宏量
近年来,常有文友询问,黄自华先生是住在你们红钢城吗?我若点头,便会听到种种感叹,有的说他隐身民间,高人不露相。有的说他文笔老辣,不亚于教授学者。著名作家刘富道特携家藏美酒请老黄吃饭,连称“久仰”。主持市作协工作的王新民怪我,如此评论大家,为何早不引荐?
还有外地文友远道而来,非要拜见黄先生不可,我只好引他走进一栋老楼,去瞻仰老黄寒酸的“蜗居”:一房书,半张床,无厕所,无廊灯。我们就坐在书堆里交谈,窗外市声噪杂,飘来腾腾油烟。老黄送客时,紧握手电筒,扫射着漆黑的楼道,提醒我们注意台阶,好不容易才走出那破旧的老楼。这文友却感慨不已,回去后写了一篇《穴居尊者》,文曰:“沿着这位尊者的光芒指引,我从他恣肆酣畅的文笔中窥见了那深邃如海的学问功底。”
我真没料到,老黄的古董手电筒,也会成为一种美妙的象征。多年来,他就是这样孤守陋室,以书为伴,冷剖时弊,笑观文坛。我常去其蜗居闲聊,一杯茶,一包烟,谈天说地,不亦快哉!在我眼中,老黄早就是一个高人,迟早会被文坛认可,我曾以其身世为素材,写过一篇小说《老郎不是树》。但对老黄来说,认不认可并不重要,树栽在哪里也不重要,古人说得好,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老黄性情淡泊,貌不惊人,经历却十分丰富。因出身不好,家境贫困,为尽快挑起养家重担,本可上大学的他却选择了技校,当了好多年的工人。我就是在高炉上认识老黄的,至今还记得他叼着烟指挥徒弟干活的情景。但老黄当工人也是佼佼者,竟然出版了科技专著,还编写了多本科技书。其实,受其家父国学的熏陶,他自幼喜爱的是文学,后来便忍不住为武钢作家们写评论,池莉小说的第一篇评论就出自他手,他那时就断定这武钢医院的小姑娘会有出息。
当时主管武钢文坛的李建纲慧眼识才,认为老黄当工人可惜,便向武汉首家民营书刊公司的老总力荐,老黄由此跳出高炉,去当了五年总经理秘书。然后毅然下海,自己组建书刊发行公司,总算脱贫致富。然而,脱下工装换西装的老黄却不甘寂寞,自以为熟悉科技,转行搞激光研究开发,把全部家当都投了进去,结果赔了个精光,重新返贫,不得不以文谋生,四处打工,先后编过《当代老年》《湖北兰花》等杂志,直到退休回家。
如此一番折腾,使老黄恍然大悟,方知自己天生就是一支笔,于是重拾旧好,静心写作,扬思辩之长,专攻文论。十多年来,他先后对中国当代一百多位知名作家的作品发表过评论,连续出版了《批判的快感与尴尬》《荒漠上的舞蹈》《天才的宿命》《穿越历史的无限悲凉》《思考者的孤独》等文学专著。仅看这些作品集的冠名,就可知老黄的心态与笔力,他的评论老辣犀利,视角独特,渐渐在文坛产生反响,以至被许多作家引为知音,叹为高人。
如今写文学评论,是个苦差事,费力不少,稿酬微薄,还容易得罪人。但老黄乐此不疲,每有妙论,就眼睛发亮,炯炯有神。他虽已暮年,却身心颇健,吃肥肉,唱浓茶,抽劣烟,品好书。常有幕名者来访,一番高谈阔论后,便拿起手电筒送客,悄然隐身于夜色中,去照亮别人的路。
(董宏量,著名诗人,中国冶金作家协会副主席、武钢作协主席)
相识黄自华先生
◎ 著名军旅作家 徐力
三月十九日下午,武汉市江汉区委宣传部、江汉区科技局与《长江日报》社、“长江网”联合在湖北省民航大酒店举办“爱上层楼”读书会。读书会的主讲人是全国著名的作家、文学评论家,年过七旬的黄自华老先生。他在武汉市委宣传部和武汉市作家协会的鼎力支持下,创作出了一部新的报告文学集《篱笆那边,有酸甜的草莓》。今天的读书会,就是请他解读这本书及书里书外所发生的故事。
别的读者都是来“参加”的,而我却不敢用“参加”之名。因为能参与这样的活动,对我来讲是一次神圣的朝拜。由于历史上的原因,我错过了多场参加黄老师发布新书或在读书会上演讲的机会,殊为可惜。这次能亲身感受这场读书会,于我来说,就如同一个穆斯林希望一生中能到麦迦朝圣一样。究其原因,黄老先生在我的眼里是一位大家、一位圣者。说大家,是他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已经是著作等身、名成功就的学者了。说圣者,是在我与他的交往中,无处不感受他作为一个长者的睿智与谦和;当然,偶然也遇到过他在言谈中,如唐吉诃德那般“自不量力”地挥舞着刀剑,去挑战那根本不可能战胜的世俗之恶的情景。但他始终给人一种必须用心灵去仰视的力量。
初识全国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黄自华老先生,也是因为书。大概是2011年的夏未初秋,我这个在文坛上不但完全默默无闻的人,写出的一部三十七集的电视连续剧剧本——《1938保卫大武汉》。就当时的我而言,写作就是纯粹的写作,没有什么动机,完全是一种工作之外的爱好。因为,空军上校转业,历经了多次生死,见过太多的职场沉浮,又年过不惑,本来就少有名利之念。喜欢我行我素的我,到了这时名利就更加淡薄得比水还要淡了。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趁着自己年纪尚轻,头脑和体力还好,自己又有写点东西的能力,那就先写些东西放在那里。然而不曾想到,当黄老先生从朋友那里听说了此事后,竟然专门与一位从事出版行业的朋友一起约我相见,商谈此书的出版事宜。坦率的讲,那时的我真的叫“有眼不识泰山”,我真不知道坐在我面前的长者,竟是一位文坛上,尤其在文学评论界特立独行的著名作家。
记得我在陆军当连队主官时,连队的一个文书考上了军校,在他上学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我与之谈话告别时,他曾给我了这样一个评语:“指导员,你这个人就算放到全团的干部范围来看,都算很上是最清高的那一个。不过你虽清高却从来没有傲慢。”当时听了我心里还不太爽。一是因为一个中士来评价我这个上尉。二是因为我一直自认为自己也就是个普通人,做的也尽是些普通事,还从来不知道我在那一点上清高了。但一转念,这还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评价,充其量也就算它是一个中性的评价吧。然而,也许还真的是别人看你,尤其是你的下级看你,要比你自己看自己还是要更为准确的多。那次与黄自华老先生晤面,我没有因他是大家(当然当时也并不知道)而唯唯诺诺,也有没因自己写了一本百余万字的书就趾高气扬。所以商谈的气氛就自然开心而愉快,最终是现场由他一锤定音:将剧本改写为长篇纪实文学。临别,黄老当场签名送给我一本他新出版的文学评论文集《荒漠之舞》,我坦然地笑纳了。
回家没事,翻开书来,只看了一眼序,就吓了一跳!这才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俗语。那看似平平凡凡的黄老,竟是这样一个能让另一位大作家给他的书作序的人!在惊诧的同时,我也为自己庆幸:幸亏自己平时为人处事“从来不傲慢”,如若不然,自己真的该无地自容了。后来再与他见面时,便在心里陪上了几分的小心,但日子久了,发现根本没有必要:他一如初次见面时一样的谦和。从指导、校对,直到出版、开新闻发布会,可以说,这一百五十多万字的长篇纪实文学《1938保卫大武汉》便是在他看似若有若无,但却必有必在中走了出来,最终呈现与广大读者面前。也就在此间的交往中,我也在不经意间对他了解的多了起来。原来,在他七十多年的人生中,不论时代怎样变迁,他始终都是勇立时代潮头,搏击风浪的弄潮儿,而且是有着一种完全独立人格、特立独行的弄潮儿。再早的事就不去讲了,仅在八十年代,就已经是中国文坛上一朵绚丽之花的他,却一直在钟情于做着一片护花绿叶的配角的事。那时的他,就如同对待这个年代的我一样,用他睿智的慧眼发现、关注、挚爱、扶持了一个个有志的文学青年。及至今日,他们中的不少人早已经成为中国文坛上的大家,可能其中的有些人早已经把他给遗忘了,但他还是无怨无悔、一如既往地坚守着他作为护花绿叶的品质。
由于机缘的关系,黄自华先生的报告文学集《篱笆那边,有酸甜的草莓》,我虽肯定不是第一读者,但一定是前十名读者之一。拿到第一篇的初稿时我就在想:按说但凡搞写作的人,都会因作品的积累而使心也渐渐得变得“大”了起来,可能对再回头去写一些几千字的小东西而不屑一顾。如果我这种说法过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话,那我坦然承认。然而他却不是。创作这些作品的日子,恰恰是武汉从酷热到寒冬的轮回。为了确保每一篇作品的质量,年逾七旬、家住青山的他,天天要花上几个小时的时间,乘着公共汽车横贯武汉南北。直到我认真地拜读完他全部的作品,直至深入书的纸背之后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他的所作所为,并不仅仅是在完成一部报告文学作品集,而是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背景下,他再一次作为一片绿叶,通过这样的写作,在为今天准备创新创业的年轻人,探索、指引、展现着一条可以借鉴的通往成功的道路!那看似一篇篇“短篇”的后面,竟包含着一种“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博大情怀!想到这里,拍案而叹:圣者斯人!原来我与他相比,若用“他如天上明月,我如田间萤火”那都是将自己比高了。
2014年8月20日
(徐力,著名军旅作家)
黄自华部分著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