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渡湖往事(之四)
◎ 红榜作家 谭长笙
13. 缉拿陈川
一九四三年六月二十九日,日军和伪军胡旭部,两千余人,在飞机的掩护下出动扫荡,抗日军民在余家楼、长岭岗等地迎战,击毙日伪军四百三十余人。一九四四年五月三十日,鄂豫四军分区四十团的三个连,奔袭张店,攻克日伪军碉堡四座……涨渡湖区抗日军民,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人们奔走相告,载歌载舞。新洲各乡镇商埠悬旗鸣炮,庆祝胜利。陈川在汪家集的中药铺门前欢庆的人群中。
驻新洲日军全部缴械,灰溜溜的撤往汉口。
仓埠徐源泉公馆内,罗荣衮神情惶恐不安。国民党邵继武部,将公馆围住。邵继武带兵径直走向罗县长办公室。两名卫兵站在县长办公室门口,邵继武进入室内。罗荣衮忙迎上:“礼郁老弟,我已在此恭候多时。这是保险柜的钥匙,我的这点家当,还请笑纳。”说着,将桌上的钥匙和地契房契推送至邵继武面前,接着说道:“老朽年事已高,死不足惜,望念在我们曾同僚一场的份上,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允许我回竹林塆家中养老。”
邵继武表面看仪表堂堂,一副正人君子之相,内心却极其阴险肮脏,他收下钥匙和地契房契:“这个……罗兄不用担心,我还是会通情达理的,等办完接管手续,我派人用车送你回家。”
罗荣衮打躬作揖,表示谢意。
在县保安大队院内,伪军纷纷缴械,邵继武部接管伪县保安大队。
这时,肥头大耳、带有草头王匪鄙气的胡旭,满不在乎的从营区出来,来到邵继武面前,开口道:“邵大队长,想不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辛冲一战,我放了你一条生路,今天,你是否也能放兄弟一条生路?这些兵都是我带出来的,他们听我的,你要是放兄弟一条生路,日后,兄弟我必定为你马首是瞻,你将兄弟们收编了,你的势力也大了,队伍也壮了,岂不飞黄腾达!”
邵继武冷冷一笑,脸色一沉:“哼哼,胡大队长,今天就得罪了。”他将手一挥,大声命令士兵:“给我抓起来!”
两名士兵上前将胡旭抓了起来。
仓埠镇公判大会上,主持人宣布,对胡旭等罪大恶极的汉奸执行处决。
此时的肖一初,躲进了肖家祠堂,当起了私塾先生。
一九四六年六月,国民党军以大举围攻中原解放区为起点,挑起全面内战。在新洲涨渡湖区,国民党实施残酷的白色恐怖统治——
邵继武带领部队,在涨渡湖周边实施移民并村,驱赶枪杀群众,烧毁民房,建立“一碉三堡”、“两网一哨”的军事体系。
陈川带领湖上自卫队,在汪家集、长岭岗等地反击,许多共产党员、自卫队员英勇牺牲……
这天,邵继武带领部下,来到汪家集中药铺门前,邵继武发令:“围起来,给我搜。”
中药铺内只有两名伙计,没见到陈川,几名士兵翻箱倒柜,未发现其他异常情况,邵继武下令:“将这两个伙计抓起来带走。”
一士兵在中药铺门前贴上缉拿陈川的告示,见有围观的群众,邵继武喊话众人:“大家听好了,本人领朱怀冰县长之令,缉拿共匪陈川,有发现不报者,视同通匪,实施五家连坐。凡举报有功者重赏!”
人们议论纷纷,慢慢散去。
14. 陈川得救
这天黑夜,电闪雷鸣,风雨大作,身负重伤的陈川,踉踉跄跄的来到二姑娘的邱家,艰难地敲了几下门后,靠着门柱坐了下来。
正拍打着湖生睡觉的二姑娘,模糊听到有敲门声,掌着灯从房间里出来,到下屋听了听,没有声响,正准备返身回房间,忽又听到陈川断断续续轻声的叫喊:“二……姑……娘。”
二姑娘将油灯放在灯架上,打开大门,见一身鲜血、湿漉漉的陈川倒进屋内,先是一惊吓,再定眼一看,发现是陈川,忙将他搀扶起来,走向里屋原肖四母居住的房间。
二姑娘用热水给昏迷中的陈川擦拭身子,又给他包扎好胸部的伤口,再接着又喂他热糖水。
陈川渐渐苏醒过来,见到二姑娘,用有些嘶哑的嗓音轻声的说道:“谢谢二姑娘!”
二姑娘忙摆手,让陈川不要讲话。
第二天一早,五妹起床在天井洗漱时,发现血渍,惊讶的喊道:“二姐,屋里哪来的血渍?!”
二姑娘从自己的房间出来,镇定地打着马虎眼:“啊,我大姨妈来了,不小心弄的。”二姑娘想支开五妹,接着说道:“对了,五妹,昨晚一夜的大雨,我娘的老毛病又要犯了,你洗漱完快点收拾一下,回去好好照顾娘。另外,听说隔壁塆的谭家要来催日子,你回去也好备备嫁妆。”
五妹应着:“哎。”
二姑娘在门口送走了五妹,反身进屋关上大门,用湿巾擦拭地上的血渍,又用水冲洗了天井。然后下厨房生火煮鸡蛋汤,盛好端进陈川的房间。
陈川用力欲坐起身来,但没有气力,二姑娘忙说:“别动,还是我来喂你。”
二姑娘喂陈川喝完鸡蛋汤,开口道:“现在好些了吗?”
陈川望着二姑娘,有气无力,郑重的说:“为了……尽快的……好起来,二姑娘你必须……帮我取出伤口的子弹。”
二姑娘有些犹豫:“我……?”
“没事,我告诉你怎么做……”
手术开始,陈川嘴里咬着两根竹筷,二姑娘先将剪刀和揑子在火上烧烧,用白酒擦拭一下,剪开伤口,艰难的取子弹。陈川强忍着疼痛,脸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淌。
子弹终于被取了出来,此时的陈川却又昏迷了过去,二姑娘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用白酒浸泡的针线把陈川的伤口缝上,将艾草粉末,撒在伤口上,包扎伤口……
昏迷中的陈川发着高烧,二姑娘用手试了试陈川额头上的体温后,拿来热毛巾敷在陈川的额头上。
二姑娘焦急地等待着陈川的醒来。到了晚上,二姑娘安顿湖生睡觉后,来到陈川房间,给陈川换了额头上的热毛巾,又搬来一张椅子,一直守在陈川的床边。
二姑娘有些困了,为了随时能感受到陈川的体温,她握着陈川的手,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她梦见黑龙在渡船上喝酒,开着二姑娘与陈川的玩笑,二姑娘羞涩不语……陈川给二姑娘讲革命的道理……
夜深人静,陈川微微睁开了眼睛,见二姑娘守在自己的身边睡着了,心中升起一股暖流,他轻轻地从二姑娘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爱抚地摸着二姑娘的头发……
二姑娘从梦中醒来,见陈川已醒,既兴奋,又悲伤,百感交集,她将陈川的手拉到自己的怀中,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呜呜……”地低声哭泣……
15. 二姑娘被抓
在二姑娘的精心调理下,陈川已能下地行走路了。
一大早,二姑娘端上一碗鸡汤送进陈川的房间,递给陈川:“陈掌柜,这碗鸡汤你趁热喝了吧。”
陈川接过鸡汤,说道:“别再喊我陈掌柜,显得生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喊我的名字陈川吧。”
二姑娘一直对陈川有爱慕之情,听陈川这么一说,高兴而调皮的喊着:“陈川——哥!”
陈川:“哎,这就对了。”
晚上,二姑娘来到陈川房间,陈川半靠在床栏板上,二姑娘坐到陈川床边,开口道:“陈川哥,我来陪你说说话。”
陈川答道:“好哇。”
“那天夜里你浑身是血,可把我吓坏了!要是……”
陈川打断二姑娘的话:“干革命总会有流血牺牲。这次国民党反动派背叛革命,杀了我们许多的同志,这帐我们一定要清算。我们的队伍一定会打回来的!”
二姑娘附和道:“你们新四军都是好人,好人自有好报。”
陈川看着二姑娘,深情地说道:“二姑娘你也是好人!”
陈川看得二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二姑娘低着头问道:“陈川哥,你年纪也不算小了,怎么还没结婚?”
陈川扬起头看向上方,像是回忆往事:“其实,我是结过婚的。”
“那你媳妇呢?”二姑娘急切想知道真相。
“她……她是我的战友,我们结婚不久,在一次战斗中,为了掩护我,她牺牲了自己。”
二人沉默了良久。
二姑娘打破了沉默:“陈川哥,你不要难过,过去的事情不要常放在心上,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对,还有很多任务等待我们去完成。”
二姑娘有些调皮的像是调侃道:“陈川哥,这次我也算救过你一次吧?你要怎么报答我?”
陈川有些兴致地问:“你……你想我怎样报答你?”
二姑娘略加思索:“嗯——那你就以身相许吧,怎么样?”
“哈哈哈!好一个以身相许!”陈川笑道。
二姑娘以非常认真的情神说道:“那天取子弹你要是没醒过来……后来我想着就后怕!陈川哥,我……我……想给你留个种。”说着,拉上陈川的手。两人四目相对……
这天,邵继武带兵来到肖家祠堂,肖老爷正带着几个童生读《三字经》:“人之初,人之初,性本善,性本善,性相近,性相近,习相远……”
邵继武进祠堂,打断肖老爷:“停停停。”他来到肖老爷跟前:“你就是肖一初吧?”
肖老爷恭敬的答道:“肖一初正是在下。”
邵继武接着问话:“可否见到共匪陈川?”
肖一初答道:“不曾见到,不过……”
邵继武追问:“不过什么?”
肖老爷将邵继武拉到一旁,低声的说道:“我可给你邵长官提点线索,陈川向来与肖老屋塆邱家的二姑娘来往密切,不妨寻着试试。”
邵继武拱手:“就不打扰你肖先生了,告辞。”说罢,带领部下离去。
晚上,二姑娘和陈川在房间逗湖生玩耍,忽听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喊声:“开门!开门!”
二姑娘意思到情况不妙,将湖生塞给陈川,打开床里面的木隔板,将陈川和湖生二人推进暗间,低声说道:“千万别出来,出来就连累我了。”说罢,掌灯走出房间:“来了,来了。”
二姑娘开开门,见是邵继武带的国军,便开口道:“军爷,有什么事吗?”
士兵纷纷查看房间,没有发现陈川。
邵继武打量着二姑娘,见她没有一点惊慌,便开口问道:“共匪陈川是否来过?”
二姑娘想尽快的带他们离开,便不慌不忙的答道:“啊,你们找陈掌柜呀!前些时我还见过,我知道他应该在哪。”
邵继武迫不及待地追问:“在哪?”
“就在湖上呀。”
邵继武命令士兵:“把她抓起来带路。”
二姑娘假装无辜:“你们抓我干嘛,我明天带你们去找他就是,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
就这样,二姑娘被邵继武抓走。
16. 狱中生子
半夜,陈川移开木板,抱着已熟睡的湖生,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见大门开着,四下无人,便急匆匆的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二姑娘带着邵继武及部下,乘船来到湖中的芦苇荡,搜索陈川……
二姑娘又带着国民党军,来到汪家集街心,见中药铺的大门上已贴上了封条,二姑娘指着中药铺,对邵继武说道:“他应该在那。”
邵继武一脸的不屑,命令士兵:“把她带走。”
由于搜捕陈川未果。二姑娘被士兵押入汉口女子监狱。
狱警将二姑娘送进关着林少兰等女囚的监室,二姑娘怯生生的陪着笑脸,一一给众人躬身示好,见没人理睬,便来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一女子面朝二姑娘,开口问道:“新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二姑娘忙起身回话:“我可没有犯法,我是冤枉进来的。”
在一旁的林少兰闻声是乡音,便开口问道:“你是哪里人?”
二姑娘见林少兰齐耳短发,眉清目秀,面带和色,便回话:“我是涨渡湖汪家集肖旗杆塆的。”
林少兰微微一笑,说道:“来,到我身边坐下。”二姑娘“哎”一声,来到林少兰身边坐下。林少兰打量了一下二姑娘,接着说:“我们是老乡,我是涨渡湖双柳刘镇的,我叫林少兰,我们算是认识了。”说罢,向二姑娘伸出手。
二姑娘将自己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双手拉住林少兰的手,有些激动的说:“你就是林少兰姑娘,我听陈川说起过你……”
林少兰发出嘘声,打断了二姑娘的话。
这一天,二姑娘与林少兰一起在室外放风,二人先后呕吐不止,一名女囚跑到正在巡视的女狱警跟前:“报告,有人食物中毒。”
女狱警将二姑娘和林少兰带到监狱医务室,女医生进行了诊断,看了她们的眼睛瞳孔,拿了脉搏,听了心脏后,医生对狱警说:“她们不是食物中毒,应该是孕辰反应。”
二姑娘与林少兰听到医生之说,二人面面相觑。
冬天,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大雪,二姑娘与林少兰在监狱的雪地里转着圈,眼见二人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为护着肚子里的生命,两人相互掺扶,艰难前行。
冬去春来,从监狱里开出一辆大卡,在狱警的监管下,二姑娘与林少兰同时被送进了汉口同济妇产医院。
在手术台上,二人同时在生产,经过艰难的阵痛,二姑娘与林少兰各自顺利产下了一名男婴。
二姑娘与林少兰住进了二楼8号病房,门外有两名女狱警看守。
病床上,二姑娘与林少兰各自怀抱自己的孩子喂奶。
这时,林少兰问二姑娘:“肖姑娘,你给孩子取个啥名?”
二姑娘没加思索的说道:“我有个大儿子取名叫湖生,这小的就取名叫牢生吧。”
林少兰:“牢生?!名字取得虽然直白了一点,但,好记。”
这一天,汉口地下党组织的老金和小刘在一间不大的室内交谈。老金五十岁左右,左边分头发,高鼻梁,大眼睛,长脸型,中等身材,略显清瘦;小刘二十多岁,头戴一顶工人帽,身穿背带裤工装,眼睛不大,圆圆的脸蛋,有些微胖。
老金:“接上级指示,要求我们营救在同济妇产医院二楼8号房间的两名产妇及婴儿,我提前观察过,看守只有两名女狱警,她们只带有警棍,没有佩枪,我看这样行动——”
小刘开着一辆大卡车,停在同济妇产医院门口,老金身着狱警服,从小刘的车上下来,径直上医院的二楼,来到8号病房门前,对两位女狱警说道:“两位辛苦了,我今天来接你们二位和女囚回监狱,车就停在下面,你们押犯人上车吧。”
女狱警忙进房间,一狱警开口道:“带上你们的孩子回监狱。”
二姑娘和林少兰分别抱上自己的孩子,狱警把她们押上车。老金也跟着上了车。
小刘开车行至一僻静处,停了下来,小刘下车,打开车头的盖子,捣鼓了几下,转身到车后,对三位狱警说道:“车坏了,估计一下子难修好,你们狱警先下来透透气,歇一会,我修好了,再叫你们上车。”
老金附和道:“走吧,下车透透气,歇一会。”
三位狱警从车上下来,小刘上驾驶室,关着车油门达火,达了几下没发动汽车。老金摇了摇头,干脆到路边的大石上坐了下来,并招呼两名女狱警:“来来来,坐下歇一会。”两名女狱警也坐了下来。
突然,汽车发动了,小刘开着汽车,扬长而去,老金站起身来,口中发出“哎哎哎”的叫喊声,拼命的追了上去。两名女狱警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的上演。(待续)
谭长笙:武汉市新洲人,已退休。中共党员,中南财大商业经济管理专业毕业,曾从事商业与新闻媒体工作。有诗歌、散文、文艺节目、剧本等发表于纸媒与网络。湖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