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榜作家 谭长笙
17. 善恶有报
一九四七年八月,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第一、二纵队与白崇禧部激战,邵继武受命协助白崇禧部作战。
在一、二纵队的强大攻势下,白崇禧部溃败,一部分敌人溃逃至涨渡湖区。张体学指示陈川率领涨渡湖地区的革命武装力量,协助围歼溃逃之敌。
邵继武与一群逃兵溃逃至兑公渡口,因无船只渡湖,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此时,陈川带领湖上自卫队追赶了上来,三面包抄,枪声大作。有的国民党士兵跳湖逃身,突然,从芦苇荡划来众多船只,自卫队员迎头痛击水上之敌。
岸上的国民党残兵纷纷举枪投降。我军战士将邵继武团团围住,当陈川出现在邵继武面前,邵继武顿时面露惊恐,欲举枪自尽,我战士的子弹同时射向了邵继武。
十月,中共中原局将原黄冈县的冈五、冈六大部地区划设为新洲县,在柳河漆家畈建立了中共新洲县委、新洲县爱国民主政府,组织农民进行“急性土改”。
汪家集街心广场的舞台上,拉着“土改动员大会”的横幅,会场有武装民兵警戒。
土改工作队老金、小刘在台上,老金讲话:“乡亲们,共产党干革命打天下,为的是广大工人、农民等劳苦大众的利益,我们土改工作队,来到涨渡湖地区,开展土地革命,就是要没收地主的祠庙、祖产、土地,平均分配给广大的农民,废除地主阶级的封建剥削,使我们的农民兄弟耕者有其田,当家作主人!……”
与会的群众齐声叫喊:“好!”众人欢呼雀跃。
在肖旗杆塆,老金与小刘带领群众丈量土地,标线立界,给农民分土地。
肖一初被土改工作队的小刘和武装民兵带出自家的大院,来到一间普通的土坯房前,小刘开口说道:“你家的大院已被没收,以后你家就住这里。”
老金带着肖三等四名男女,来到肖老爷的大院门前,开口说道:“你们四户是肖一初家的佃户,这大院有你们的血汗,你们没有房子住,以后就住这肖家大院。”四人高兴的进入。
土改工作队来到肖家祠堂,将“肖家祠堂”的横匾改换成“公立肖庙小学”的直牌,一群孩子蜂拥而入。
在肖老屋塆,二姑娘的邱家门前,挂上了“兑公咀农会”的牌子。
屋内,老金、小刘与几位农会成员正在开会。老金开口道:“今天请你们来,就是要让你们谈谈肖姑娘家的情况,你们谁先说?”
一老农开口说话:“老金同志,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按她家的房产和土地来算,应该划为地主成份,但有个特殊情况得说明一下,她家的土地分别由他哥肖四家和五妹谭家,以及我们几个佃户耕种,肖四母在世时还收些租子,肖四母过世后,二姑娘就没有收租了,尤其是这两年,二姑娘不在老屋塆,相当于是将田地分给我们了。如果给二姑娘定个地主成份,就有点冤!”
老金问:“肖姑娘的娘家不是有几亩地吗,肖四怎么还种邱家的地?”
另一老农回话:“二姑她娘将几亩地租给其他人家耕种,不给儿子肖三肖四兄弟俩种,怕儿子不交租,二姑她娘靠收租养老,所以,这次土改,肖三肖四划为了贫农,二姑她娘划为了小土地出租的成份。”
老金“嗯”了一声,表示理解,接着说道:“肖姑娘的个人成份暂时不定,不过,这房子是邱家的祖产,上屋就留给肖姑娘,下屋就分给你们两家佃户居住吧。不过,我们农会暂时要在此处办公,你们暂时不能搬进来住。”
老农回话:“我们全听你老金安排。”
就这样,二姑娘在土改中,成为了涨渡湖地区唯一未划定成份的人。
一天,林少兰和二姑娘戴着土改工作队的红袖标,来到肖旗杆塆参加土改调查研究工作,二姑娘看见穿一身粗棉大布的肖一初,正从水塘提水回家,急忙上前叫住:“肖一初,听说是你告的密,害得我蹲大牢,这帐我还没跟你算!”
肖一初站立了一会,没有回头看二姑娘,默默无语,继续提水前行。
第二天一早,一嫂子出门,发现肖家大院门口塘浮着一具尸体,大喊:“快来人啦!有人投水!”
人们纷纷赶来,几个男人将尸体捞上岸,一看,发现死者是肖一初。
18. 陈川逃难
二姑娘带林少兰回到自己的邱家,见老金与小刘在自己家办公,老友相逢,分外高兴。二姑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热泪盈眶,上前将二人拥在一起。
老金拍了拍二姑娘,说道:“没想到我们会来到你家吧!”
二姑娘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笑着开口道:“你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是请也请不到的贵客!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说罢,进厨房拾掇起来。
林少兰与老金和小刘分别一一握手。
这时,陈川骑着马赶到二姑娘的邱家门前,下马拴马,急匆匆地进到屋内,人未进,声先喊:“二姑娘!”
陈川一进屋,老金忙迎上握住陈川的手:“陈川同志!”
陈川:“老金同志!小刘同志!林姑娘!”陈川与三人一一握手。
林少兰对着厨房喊话:“肖姑娘,你看谁来了!”
二姑娘从厨房出来,见到陈川,扔掉手里的擦布,冲上前与陈川紧紧相拥。
过一会,肖三背着一条半人长的大花鲢来到二姑娘家门前,喊道:“二姐,我刚在湖里捕到一条大花鲢,给你们送来尝尝鲜。”
夜晚,月光如练,洒在人间,温柔了岁月的轮廓。二姑娘做了一桌的菜,陈川坐在桌子上方,老金与小刘坐一方,二姑娘与林少兰坐一方,众人围坐在一起,喝酒谈天。
老金开口道:“这汪家集的鸡汤,涨渡湖的鱼,味道真是鲜美!”
陈川也跟着讲:“是啊,当年我负伤,二姑娘熬的鸡汤可是救了我一命。”
二姑娘看着大家吃,心里却惦记着一件事,欲言又止。
林少兰开口道:“肖姑娘,你也吃呀!”
二姑娘扭捏了一下:“我吃不下,我心里有事想问陈川。”
陈川:“有什么事你问呀!”
二姑娘开口道:“那天我被抓走,你后来又是怎么样的?湖生呢?”
陈川便与大伙讲起了经过——
陈川在暗室听到了二姑娘的讲话,知道二姑娘将国民党军引向了
湖西,他出暗室后,带着湖生,趁着夜色往东逃,翻了两道岗,来到周刘河边的四姑墩道观,陈川心想,到处都贴有缉拿自己的告示,为了湖生的安全,他进入道观,将湖生托咐给了余道姑暂为收养。
陈川自己昼伏夜出,又来到东山报恩寺,陈川请求方丈收留自己。方丈答应收留陈川,但必须剃度。
在报恩寺的罗汉堂上,僧侣敲打奏乐,方丈给陈川剃度。
突然,陈川站了起来,对方丈说道:“对不起!方丈,我不能削发为僧,我还有凡尘的许多心事未了。”
方丈念道:“阿弥陀佛!”
告别方丈,陈川继续向大别山深处进发。来到将军山的将军洞,栖息了下来,过着野人般的生活,采野果吃,拿土地庙的贡品充饥,喝着山泉水……
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路过将军山,陈川看到是自己的队伍,队伍中还有自己的老领导张体学政委,他大喜过望,从悬崖上跳了下来,拦住张政委,陈川跪倒在地上,哭泣着道:“张政委,我是陈川!”
张政委仔细打量着披头散发的陈川,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真的是你,陈川同志,你受苦了!”
陈川回忆着过往的事情,二姑娘不停的流着眼泪。
陈川说道:“后来经打听,得知二姑娘和林姑娘关在汉口监狱,张政委请求汉口的地下党组织展开营救。”
二姑娘与林少兰对视一笑,二姑娘说道:“就是老金和小刘把我们救出监狱的。”
陈川给老金和小刘敬酒:“谢谢你们从监狱里救出了她们二位!”
老金纠正陈川的话:“我们救出的不止是两位,还有她们各自的孩子,一共四位!”
陈川惊讶的问二姑娘:“我们有孩子?”
二姑娘有些羞涩的说道:“给你留的种,是儿子,我给取名叫牢生,现在寄养在汉口的育婴所。”
陈川兴奋地大口喝下了一杯酒,喝起歌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起来……”大家一块跟着唱了起来,二姑娘跟着拍打节奏。
19. 渡江支前
一九四九年二月,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长驱南下,涨渡湖所在的冈西地区很快全境解放。各地基层人民政权相继建立。
解放军大批指战员向长江北岸集结,准备发起渡江战役。
汪集渡江战役支前动员大会上,老金激情洋溢的讲着话:“解放军要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我们今天开这个大会,就是要动员广大的干部群众,积极支援前线的解放军作战,争取渡江战役取得伟大胜利!”
会后,老金组织运粮队从汪集向兑公渡运粮装船,由涨渡湖运往出江口挖沟集,给解放军送给养。
陈川与小刘指挥乡亲们在湖上扎木排。
肖三将家中木料、门板往湖边扛。
肖四从家中床顶的隔楼上下木料,二姑她娘阻止:“这可是我的棺材木,你不能动!”
肖四继续下木料,说道:“二姐讲了,等这次渡江战役结束,她想法给你买具大棺材。”
二姑娘家中,一群妇女正加紧赶制拥军鞋。
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日夜晚,长江渡江战役打响,解放军从挖沟江北向鄂城南岸横渡。肖三肖四因水性好,选为突击船的船工。二姑娘是少有的女性船工舵手,与陈川同一条船,支援大部队渡江。
在夜幕的掩护下,船工和战士们拼命的划着各自的木桨,几十条突击船像离弦之箭,直驶南岸。
船过江心,敌人的机枪子弹拖曳着火光,向渡船扫射过来;炮弹在江面上炸起一个个水柱;敌人不断地向江面打照明弹,将夜里的江面照得透亮。
突击船的战士们上岸后,利用滩头压制敌人的火力,随即大部队渡江。在二姑娘的船上,陈川拉紧船帆绳,战士们一起用木桨划船,没等船靠岸,战士们纷纷跳入齐腰的水中,向南岸冲去。
二姑娘起身正准备调转船头回对岸,一梭子子弹带着火光向二姑娘射来,陈川一把按倒二姑娘,二姑娘得救了,可陈川头部中弹,倒在了船仓。二姑娘一边将陈川抱在怀中,一边冒着炮火掌着驼,与船工一起将渡船驶回了北岸。
老金在肖老屋塆为陈川举行了追悼大会,老金在追悼大会上致悼词。此时,为陈川披白的二姑娘跪在陈川的棺椁前,眼前浮现一幕幕陈川的过往……
乡亲们帮二姑娘将陈川安葬在涨渡湖岸黑龙的墓地旁,二姑娘跪在陈川的墓前,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20. 二姑娘自焚
二00一年,一场像流感一样的不明疫情在广州暴发,肖老屋塆一名在广州打工的青年回到家中,几天内就死亡了。八十七岁的肖二婆,曾与小青年有过亲蜜接触,回到家中,肖二婆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当她从电视上得知此病毒为致命的禽流感,便意识到情况不妙。她心中只有一个心愿,趁自己还能走动,最后再去祭拜一次自己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亡人。她将自己用围巾蒙住口鼻,把家中香蜡纸草装进小竹篮,拄着拐杖,提着小竹篮便出了门。
她身体有些佝偻,走路也有些颤颤巍巍。来到涨渡湖烈士陵园,她径直来到黑龙与陈川的墓地,分别在黑龙与陈川的墓前燃起蜡烛,点上木香,烧着纸钱。
等纸钱快烧完,她出了烈士陵园,向湖边走去……
肖老屋塆正在为死去的小青年出殡,突然,几辆军车和一辆救护车开进了塆中,车停了下来,从军车上下来的解放军,人人都戴着口罩,穿着防护服,迅速将塆子封闭了起来。
从救护车里下来一位酷似黑龙的地方干部,又下来一位身着军装、背着药箱、长相像陈川的军医。这下车的二位分别是湖生和牢生兄弟俩。
像黑龙的湖生问身边穿军装的牢生:“牢生,现在工作该怎么开展?”
牢生:“湖生哥,通过流调,这名死者应该是死于流感病毒,必须将塆子封闭起来,禁止出入,全面进行消毒,再逐户排查人员身体状况,及时救治感染人员。”
湖生说:“好,就这么办。”
解放军接管了出殡,身着防护服的军人将尸体搬上救护车运出火化,有的军人用机动喷雾器喷着白雾,给全塆消毒。
湖生与牢生逐户排查人员情况。
来到自家的老屋,见屋里只有下屋家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湖生便开口问道:“小丫,屋里就你一个人吗?”
小丫回答:“嗯。”
湖生接着问:“肖二婆呢?”
小丫又回:“肖二婆一早拿了纸钱和香蜡,好像去了烈士陵园。”
湖生和牢生二话没说,迅疾往烈士陵园方向赶去。
来到黑龙和陈川的的墓前,见蜡烛还在燃烧,木香的细烟在空气中绕飞,烧过的纸钱灰随风在地上微微飘动。
湖生和牢生在墓前静默了一会,又来到陵园门口,询问一位管理员,黑龙:“同志,你知道刚才的那位老婆婆去哪了吗?”
一管理员回道:“好像去了那个方向的湖边。”
湖生与牢生朝管理员手指的方向,往湖边赶去。
来到湖边,见湖面上停着一条小机动木船,肖二婆在船上,坐在船仓,靠着船沿,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天上飘过的白云。
湖生和牢生急匆匆的跑到湖边,对着船上的肖二婆齐声喊:“娘!”
肖二婆听见儿子的喊声,忙看向儿子,伸出手掌:“儿子,你们别过来,我可能染上了病毒,免得传染了你们!”
牢生喊话:“娘,我是医生,就是染上了病毒,我也能治。”
肖二婆说道:“儿子,我已是将死之人,我想去陪你们的父亲。”说着,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说道:“孩子们,你们都是公家人,请你们记住,别忘记涨渡湖这片红色的土地啊!”
肖二婆使出最后一点气力,用一只脚踢翻了身边的一个塑料小油壶,打着了手上的打火机……
木船上燃起熊熊大火,与远处的夕阳融为一体,映照在涨渡湖上。
湖生和牢生同时跪倒在涨渡湖岸,深情地喊着:“娘——”
谭长笙:武汉市新洲人,已退休。中共党员,中南财大商业经济管理专业毕业,曾从事商业与新闻媒体工作。有诗歌、散文、文艺节目、剧本等发表于纸媒与网络。湖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