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志之死
(五)
文/岳晋峰
(原创 家在山河间
2025年01月24日 08:47 山西)
黄河医院外伤科,卞占升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他受伤后第一时间被送到乡卫生院,输了几天液,觉得能保住命。看着花费的医药费单子,没几天就几千了,心想着这高昂的费用,将来放在谁头上也难以负担。自己老了,外债还没还上,又给家人闯下这么大祸,有什么脸见人。自己一个行将就木的草民百姓,遇上这种事儿多半是命不好。命不好的人哪有那么娇贵,花上几千块钱养伤多不值。与其在这儿养着还不如死了轻松,人死灯灭,账也随人去债清,多清静。干脆就不住了,只住了六七天就回家了。到家住了一阵儿,没想到这烧伤不比其它,感染化胧,发高烧,整日头重脚轻,渐渐的又昏昏沉沉,意识不清。女婿女儿来看他时,他竟认不清人了。女婿开自己小车把他又送到黄河医院,住进了外伤病房。
卞占升正在输液,病房门开处,进来一个穿着警便服的中年人。
哪位是卞占升?
卞占升躺在床上睁了睁昏花的眼睛,没反映过来。床那边一年轻人朝卞占升摆了摆头:
你是?
哦,我是两门镇派出所的,过来了解一下老段受伤的情况。
卞占升明白过来,从床头坐起身,怯怯地看着穿警便服的人:
哦,我,我是卞占升。
咋样了?你说说,你是怎么打伤的?花了多少钱?什么时候出院?
卞占升简单地说了被电猫击伤的经过,又说:
在乡医院花了六七千,在这儿花了两万多。
一共花了多少?还要住几天?
总共花了三万多,我早就不想住了,医院说出院也可以,出了危险与他们无关,签了保证也可以出,出出院。
听说你还捉过蝎子,有这回事吧?
有,有这这回事。
捉蝎子卖了多少钱?
卖了,卖了一千,一千多点。
床头那位年轻人用目光制止老卞,老卞低下眼皮,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警便服又说:
到底是一千还是两千?多,多多少?一千就够上犯法了?你不知道捉蝎子犯法吗?
卞占升低下头,惶恐地看着手臂。手背上埋着针头,连着胳膊上细细的塑料管子,液体正一滴一滴往下嘀哒。屋里气氛有点压抑。
警便服又很严厉地盯着卞占升,面沉似水:
捉蝎子本来就犯法,若不是看你还在住院,这会儿你可能会押在地下窒。你打算要多少钱了事?
卞占升知道“地下室”就是常说的拘留所。他偷偷抬头看了警便服一下,急忙收回目光。又慢慢抬头望那个年轻人。年轻人回头盯着警便服说:
老人还在住院,身体还没恢复,现在谈钱是不是早了点?
早晚都一样,去干违法事肇事,你自己也有责任,给你医院花销处理一下,有一万两万还不行?不要赖在医院花冤枉钱。事弄大了对你们双方都没好处。你知道后果吧。
那年轻人脸上不动声色,镇定地说:
我提醒过你,这是医院,不是讲价还价的地方。你是代表对方?还是官方?还是个人?我再给你普一下法:按九级伤残认定,仅仅一次性伤残补助金就是34587元;主张九个月的工资为84828元;一次性医疗补助金49483。这三项加起来是168898元。其它呢?要是伤残鉴定为八级呢。你到底懂不懂?
警便服说:
我是为你们好,双方互不追究,这叫民不举,官不究。都有违法在先,走程序对谁也不好。
警便服看着没趣,也没达到此行的目的。原来这郎多愁想假扮警察来吓唬卞占升,没想到正撞上卞占升的女婿。卞占升的女婿前几天刚处理完一宗交通伤人案子,这些数据就刻在脑子里。
郎多愁的把戏没派上用处,只好给牛存志打电话:
哎呀,表哥。我到了那头,见着卞占升了,看来与我想象的不一样,这个事儿想摆平,没有一二十万下不来。说好了,十五六万能下来就算不错。看来这会儿真的摊上大事了。
牛存志听到一二十万,头嗡一下,人也呆了。
上午十点多,也就是接完郎表弟电话后,牛存志媳妇从地里回来,看见牛存志爬在门槛上,身子拧成麻花样,脸乌青乌青的,面孔狰狞,十分吓人。他手里攥着喝空了的百草枯的剧毒农药瓶子。
作者简介:岳晋峰,1963年出生于山西省平陆县三门岳家庄村。特殊年代,特殊经历,很早辍学。笔名岳老三。微信、播客号白浪滔滔,常冠中条山人。喜文爱书,烟酒无缘,诚信待人,掏心掏肺。久居青岛,心念河东,常盼乡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