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我走在故乡的小河畔 文/王世杰
每每想起故乡那片黄土地,总感觉有一股子浓浓的亲情在心中冉冉升腾。多少年来,那种时时让我荡气回肠的情感,萦绕在身边经久不去。常常,这种感觉会让我由不得耳边响起歌曲《西口情》里“走西口的眼泪,流不尽祖辈的柔情,黄土坡驼铃传来的时候,……牵挂着故乡的亲情”的唱段,总会使我的心海荡起一波波好似加了温度的涟漪。虽然我的故乡没有黄土高坡,也不见驼队的踪影,可那百转千回、穿透心灵的声乐,总免不了使我心潮起伏和眼眶湿润。
岁月把思念的影子,拖成修长而又曲折的色块,点染着我探望故乡的冲动。在春节前那场人们盼望已久的大雪之后,我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故乡。尽管从老家的意象中读出了几分沧桑与冷清,可我心中对故土的依恋之情却占据着上风。故乡的天,总是那么湛蓝碧透;故乡的云,总是那么洁白无瑕,无不像童年的梦想一样纯净而高远。漂泊异地,方觉故乡之美,历尽沧桑,才懂亲情之真,岁月流转,归心即是港湾。每次投怀故里,我都会有此番心情。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便会想起张九龄《西江夜行》里“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的佳句。
好像是一种习惯,我又一次来到美丽的石川河畔,看看雪后景致,想想陈年旧事。眺望远处,那淡淡的阳光下,雪地上仿佛镀上了一层蒙蒙的金色,使宽阔的河滩荡漾起迷人的色彩。那一株株风景树,那一片片枣树林,那一方方只见白雪不见麦苗的田地,各自展示着自个儿的线条和素净的娇美。特别是那些高大的枣树,枝头被雪儿压得微微颤动,但当朔风掠过之时,抖落的雪片儿俨然冬中的玉色蝴蝶,随着风儿散落于我的肩膀和手臂,那淡淡的清凉,让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随性与柔意。
故乡的风景,乍看平淡,却越看越觉得耐看,每看一遍就似乎多了一分踏实与安然。我不经意地回头望去,村落的炊烟袅袅升起,那么轻盈,那么随意,那么绵柔,恰像飘曳在我梦中的天空,化作了无尽的殷情。
注目小河,那斜立于河边的一丛丛野生芦苇,叶子早已干枯。可它们凝立于已经冰封的浅水中,随风摇晃并沙沙作响,给寂静的河湾带来几分生气,倒是有点儿像似竖立于大地上的一条条箴言,宣示着生命的真谛与轮回往复的哲理。偶尔,风紧,那芦株上残留的花絮星星点点地离开而飘向远方,去漫无目标地寻找自己最终的归宿。这一并不起眼的自然现象,却猛然给我添加了一丝凄凉之感。我想,这也许就是自然界万物的命定吧? 这被暂时雪藏了曲线的河湾,带着一种深沉、静谧的美好,仿佛是梦境中那个神秘神奇神圣的地方。这河川的风,虽然有点儿寒凉,却好似在娓娓地诉说着过往,唤起了我尘封已久的记忆。此时的我,思绪的闸门,好像是遇到了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忽然间被打开了,那些令自己难忘的包括那些并不愿意去回忆的往事,不断地展现在脑际。我,想起了那些善良的好人,也想起了那些可憎的坏人;想起了在学堂读书时天真活泼的情景,也想起了让自己一生敬重的恩师;想起了街坊中有些心术不正、狗眼看人低、长着两只阶级眼的鼠辈,也想起了那些曾经在政治运动中出卖良心、构陷好人的跳梁小丑们。尽管思绪中的有些东西与这面前令人心醉的雪景格格不入,可就是由不得自己要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人和事。
记得那年迎着飞雪在小河边散步,被那仿若仙境的美景感染,致使诗兴迭起,遂得《故乡雪》数句:“琼花初落九重寒,碎玉轻扬夜未阑。旧土村前风瑟瑟,石川河畔柳残残。登高顿失南岭阔,望阙空余一色漫。最是平生魂牵处,昔时玩伴难谋面。”此刻的心情,与那时的心境几乎相仿。不管是儿时的伙伴,还是同学旧友,其中的许多人恐怕今生今世已不可能再见面了,想起来的确有些无奈、伤感和遗憾。尤其是有些同学的模样,早已记不清了,或许在路上碰面也未必能够认得出来。但长期以来,对同学们如一不舍的感情,是不可能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淡或者消失。平时想得最多的,无外乎是企望与数十年未曾谋过面的老同学们能够偶然相遇的奇迹出现。
故乡,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词语,可其中蕴含了太多的意思、价值和调动游子感情的增强剂。我的故乡,地处关中平原腹地的中国航空城。随着时代的变迁,昔日一下雨就要走泥泞路的情形不再了,那些被人们久而久之踩踏出来的小路不见了,河流上空架起了可以供大型车辆通行的桥梁,再也不要因降雨河水流量增大而为过河难犯愁了。此时我站在河湾的高处,真想对着那广阔的野外空间像儿时一样狂呼,喊出我对故乡的热爱,释放出我对故乡那份不解的深情。我又在思衬,或许对着小河呐喊一声,那清澈见底的水流就会盈溢起来,将我融化而成为大自然的一分子。
回到故园,无论哪年哪月哪日,我都会不自觉地发现,自己一直思念与惦记的或许不是故地,而是回不去的童年。因此,站在这块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多么想回到小时候,穿上母亲做的布鞋,再走一遍故乡的小路。然而,母亲去了天国,那一条条小路也没了踪迹。 在河滩的雪地里,我刻意走了多个区域,欲以在脑海中去还原早年地面上的原貌。虽然昔时的地形、地貌、建筑、环境早已完全改变了模样,可我还是能够清晰地回忆起每个位置当初的形样,甚至觉得我已经穿越到了数十年前的环境之中。
时代在变,人群在变,生态也在变,惟有我对故乡那满满的真情没有改变。
脚下这片再熟悉不过的土地,也许是富人的天堂,或许是穷人眼中的荒凉,也许是诗人笔下的远方,或许是游子做梦都想要回到的地方。这里没有大都市的繁华,却有着熟悉的味道和刻骨铭心的记忆,永生难忘。
微步于雪地,那种久违了的心情,一时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当年稀里糊涂地离开了故土,如今风风雨雨数十载过后,在内心深处总有几分负罪感而难以释怀。 我们这一代人,有过太多的无奈。小的时候,做过最傻的事,就是盼着尽早长大。我们吃过五分钱一根的冰棍,买过几分钱一斤的瓜果,穿过打着大块补丁的衣服,点过冒着黑烟的煤油灯,看过换灯片电影和小尺寸的黑白电视,读过连环画,拿着玉米杆当做甘蔗,在小河里摸过鱼、抓过青蛙……这一切好像都在昨天发生,却已成为了遥远的回忆。小时候画在手腕上的表从来没有走过,却带走了我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小时候供销社柜台里的东西无不看着眼馋,但囊中羞涩买不起,长大或者上了年龄以后,超市的东西都能买,却不知道买什么能够快乐?小时候哭着哭着就笑了,成年之后笑着笑着就哭了。
岁月冗长,年华未央。这句话表达了时间的漫长和人生的持续,也提醒我们,尽管生活中可能会有挫折和伤痛,但只要继续前行,生命中还有许多美好的事物等待我们去发现和体验。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坎坷,无论如今身居何处,我们都要始终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而勇敢面对。因为生命中不仅仅有眼前的苟且和抓不住的回忆,还有可以接近和交往的人,还有诗和远方,还有可以期待的未来。正像不知何人所作的打油诗中说:“人生不过三万天,风霜雨雪未曾闲。回首过往已暮年,富贵名利如云烟。红尘自古多波澜,世事沧桑两难全。莫负流年须尽欢,半梦半醒半神仙。”对于人生的思索与探讨,还有人总结得更加惟妙:“半疯半傻半痴癫,半人半鬼半神仙;半离半和半心愿,半俗半禅半随缘。”如果能够达到此种境界,那也就一定能够品尝出人生的真味和活出人生的层次。 一辈子都在省着攒着掖着,不论多抠门,钱还是没有存够;一辈子都在忍者让着怕着,不论多小心,人还是得罪了不少;一辈子都在读着写着悟着,不论多聪明,亏还是没有少吃;一辈子都在觉醒中成长中成熟中,不论多淡定,遗憾难免会有。回头看看,除了苍老的容颜、见长的年龄、满腹的心酸,还有什么真正属于自己?感慨之余,想开了,便懂得了什么才是生活,只有自己高兴了,那才是生活。当然,置身这雪后宁静的河滩,走着,看着,想着,难道不也是一种梦境般的生活?
我爱故乡,我爱故乡的石川河,我爱故乡小河流域的一切。这份爱,这份情,这份意,恒久永驻,矢志不移。因为,这爱,这情,这意,已经渗透到了骨子里。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 王世杰,笔名晨钟、高原晨钟,《洛滨文学》总编;先后在数十国家、省、市级报刊杂志及网媒发表诗歌、散文、小说、纪实文学、报告文学、随笔、评论等千余篇并多次获奖,大量文字因被转载见于全国著名和各大网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