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雁鸣 积薪斋闲话

 

茶在日常生活中，本是消遣待客之道。至于将饮茶上升到陶怡性情，荡尘涤俗的高度，全赖于古今文人士大夫。中国是致力于向内拓展的民族，凡某件物事，只要不牵涉政体，便可由着一帮有钱又有闲的人尽可能地去挖掘其内涵，方寸之地，弄出大名堂。饮茶，便是其一。

茶饮之风自古吹到今，由南吹到北，到当下，成了一种风气。这或许是好事，嗜茶总比嗜烟酒要健康得多。笔者喝茶，由于时间久，口味刁，有自己的习惯。大体说来，就是按时令季节喝茶。

春天是万物萌动苏醒季节，这季节我喝绿茶。春天清新亮丽，生机勃勃。经过一冬积蓄沉淀的茶树，开始吐新发芽，嫩绿的柔叶一朵一朵地从树枝上探出，像一个个不谙世事的小动物，睁开眼打量着这个世界，打量着蓝天白云，打量着和风细雨和绿满山川的大地。采茶姑娘身背茶篓，双手如小鸡啄米般点捻，一篓一篓的鲜叶从山上采摘下来，或蒸、或晒、或炒，变成一粒粒不同形状的新茶。扁形如龙井、竹叶青，条形如毛峰、银针，卷曲如峨蕊、碧螺春等。取新茶若干入杯，施以上好泉水，顷刻间，茶香带着大自然，扑鼻而来。先闻，再抿，入口入心，满口的醇厚饱满，香醇不已。这时候的茶，纯净、淡雅、透亮，适合品。自居家乐山，每年早春必到峨眉山选购春茶若干，一部分自用，一部分快递给远在鄂省的亲朋，同享峨眉春芳。

夏天一如人之初成，富有活动和激情。这季节，我喝铁观音。铁观音茶属于乌龙茶系列，半发酵。而半发酵茶中，除了铁观音外，还有大红袍、冻顶乌龙、凤凰单丛类。相对于后者的重焙，铁观音的轻焙和轻发酵更适宜夏天饮用。铁观音综合绿茶和红茶制法，口感及品质也介于二者之间，既有红茶浓鲜味，又有绿茶清芬香。铁观音原产地为福建安溪。据说，那地方山山种茶，户户产茶，业已形成产业和规模。铁观音本是功夫茶，就像苏州人吃螃蟹，需要用几件套的工具。功夫茶的用具，大致有紫砂和陶瓷。一撮茶入了母杯或者母壶，反复荡洗，最后箅出黄亮晶莹的茶汤，注入公道杯中，一一分与围坐诸人，既是功夫茶，也不失为公平茶。笔者常一人喝，用的是陶瓷功夫茶杯。茶杯为三件套，杯托、杯身及杯盖，一喝就是一大口，独处之时，以爽快为主，省了慢斟细酌。近年夹江引进台湾天福茶业，乐山的发酵茶也渐成气候。

秋天是收获季节，一如人到中年，逐渐走向内敛成熟。这时候喝茶，多以红茶为主，偶尔也辅之以重焙的大红袍及正山小种和金骏眉。这类茶，不完全发酵，但味道厚重。尤其是金骏眉，入口之时，略呈酸腐味，未几，渐渐透出丝丝香甜，茶的滋味显现出醇香厚重。大红袍由于生长在山岩及石峰中，饱经风吹雨打，茶质坚韧脆硬，制作成型后，茶味里便透出了一股股浓烈的炭香，喝到嘴里，有如铁的辛甜。那辛是入口转瞬间，甜味则停留在唇齿间。大红袍及金骏眉适宜于多人品尝，一泡出壶，便引来众目睽睽。八钱小杯一一注满，众手轻轻端起，细嗅过，入口不急吞，将茶水在口腔中流转，先品味再吞，屏心静气数秒，大有飘飘欲仙，遗世独立感觉。说到红茶，自然还有安徽祁门红及云南滇红，都是国中上品。近年来，峨眉山也开始制作峨眉红，试喝过多次，味道不输滇红。

冬天是收藏季节，像人生暮年。这时节，气候萧肃，万物藏敛。就养生而言，也属于收纳期。这时候，我喝普洱茶。普洱茶以云南大叶种晒青茶为原料，因发酵不同分为生茶和熟茶两种。囿于传统承袭，市面上流行的普洱茶，几乎是团饼。如果说到茶的历史，自然以普洱茶为最。据记载，早在三千多年前，云南种茶先民就已献茶给周王室。普洱所属的思茅地区，是边茶贸易重要基地和南丝绸之路重镇。普洱茶茶汤橙黄浓厚，高香之中，夹杂着淡淡泥土香味。在被锦帽貂裘包裹着的寒冷冬日里，喝着普洱茶，就有跟大地交融的感觉。普洱茶既有降脂、降压作用，更有暖胃功效。那一缕缕滚烫的茶水吞下，胃囊随即温暖起来。普洱茶耐泡，一泡茶就能温暖一个下午或晚上。

四季轮回，是为一岁。岁月之于茶饮，有着鲜明特色。人体中，水分占有绝大部分比重。因而，接受茶水滋润，是养生重要方式。茶之为物，生长于高山岭地，成型后，须水为之开怀。因此，茶为山水之媒介，一头连着山，一头接着水。人生有茶水，就得了山水之灵气。

孙雁鸣，笔名雁鸣，湖北新洲洲人，大学文化，民建会员。乐山师范学院特聘教授。四川省作协会员。曾任国企宣传员、报纸刊物编辑、民企高管，现供职于四川省内某媒体。

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先后在《长江文艺》《芳草》《滇池》《青春》《四川文学》《中国青年》《人民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文学评论及报告文学计百余万字。其中中篇小说《生命之水》（原载四川文学）获得市级文学创作一等奖，其余各种奖励若干。2009年出版个人散文集《春三月，我们那里没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