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沧桑——文峰人生.教育随笔感悟杂记第8096章
拾柴火的岁月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文革的浪潮席卷全国,农村的生活条件极为艰苦,缺粮少柴是常态。没有煤炭,更没有天然气,家家户户的日常炊事,全依赖晒干的野草,我们把这称作“拾柴火”。
我所在的村子,有一千多口人,却没有山林。拾柴火的地点,便只能局限在沟边、路旁和岭坡。寻找成片的野草,成为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有时,好不容易发现一片相对肥沃的草地,嫩绿的野草在风中摇曳,那便是我们眼中的珍宝,满心欢喜,仿佛发现了宝藏。
年幼的我,十分贪心,会竭尽全力,将筐子装得满满当当。然而,由于体力有限,沉重的筐子压得我直不起腰,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多次被累得大哭。姐姐下工后,总会心疼地去接过回家,帮我柴火背回家。挖野菜、打猪草、拾柴火,这些成了我孩童时代上学前后和寒暑假的主要任务。
冬天,寒风凛冽,大地一片萧瑟,拾柴更是难上加难。枯黄的草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们只能拿着筢子,一下一下地搂起烂草叶,再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捡到筐里。有些老大娘,为了能多拾些柴火,会在村边仔细地筛捡烂碎草叶,那些细碎的草叶,承载着她们对生活的希望,即便再艰难,也不能让家人饿肚子呀。
春天,大地渐渐苏醒,万物开始复苏,但拾柴火却变得难上加难。我们用抓勾镢头,费力地刨着地里的草皮草根,将它们晾晒干燥后,才能用来烧火。然而,清明前后,小草纷纷发芽,为了不破坏植被,我们便不能再刨草根了。
此时,村里的大小伙子们,便会踏上一段艰难的旅程。他们要前往离村二十七八里的抱犊崮山旁的济南军区后勤仓库基地周边拾干树枝木头。来回要五十多里的路程,充满了艰辛。他们常常鸡叫二遍就起身,背上干粮——几张瓜干煎饼,再到菜园子拔几棵大葱,便匆匆踏上“急行军”的山路。
1971年清明节前,我还不到十二周岁,正在读初一。大哥去广东当兵,二哥参加了公社的“战山河兵团”,三哥在生产队出工。于是,拾干柴的重任,便历史性地落在了我的肩上。
起初,跟着大哥哥大姐姐们一起去,我满心都是兴奋与好奇,一路上兴高采烈,还是话唠,什么都感到新鲜好玩。到达目的地后,看到遍地的干柴,我更是干劲十足,不停地捡拾着。不一会儿,就拾了两大捆,足有五六十斤。然而,二柱哥看到后,却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我拾得太多,根本挑不动。在给我重新捆扎的时候,他扔掉了一些,最后留下了大约四十斤。我心里很不乐意,觉得自己辛苦拾来的柴火被扔掉太可惜。二柱哥见状,严厉地对我说:“你这小孩,不听话,等回去的路上,你就知道什么是累和苦了。”
回去的路,果然充满了艰辛。一开始,用扁担挑着四十多斤的柴,我还觉得挺有劲,可十几里路过后,我的脚步就渐渐沉重起来。当走到羊鼻子山时,我已经累得不行了。这座山十分陡峭,形状如同羊鼻子,是我们的必经之路。上山时,我还勉强能够支撑,可下山时,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山路崎岖狭窄,一侧是陡峭的山坡,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山涧,稍有不慎,就会失足滑落。
下到半山腰时,我已经精疲力竭,一步都迈不动了。尽管前后都有伙伴照应,可在极度疲惫和紧张的状态下,我还是失足滑进了山涧。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停止了转动,只感觉身体不停地往下坠落,腾云驾雾一般。
伙伴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他们束手无策,只能匆忙又步行七八里回到村里,告知大人。二姐得知消息后,作为民兵连长,她迅速带着几个民兵,又到邻村(去羊鼻子必经之路)叫上了我的同学赵中国。赵中国比我大5岁,当时我是班长,他是副班长。他还叫上了几个大同学和村民,连夜赶到山涧去寻找我。他们说,大约快黎明的时候,终于找到了我。当时的我遍体鳞伤,昏迷不醒,他们急忙把我背着送到了村医务室。
村里的名中医陈三叔,是老父亲干八路时的战友,对我十分尽心,他从小就特喜欢我,我们玩耍时做错了事,批评他儿子(我的同学),也不批评我,总是爱护着我。后来,他多次跟我讲,看着我当时的样子,他心里断定,我就算不残疾,也肯定会变憨傻。然而,幸运的是,过了两三天,我竟然苏醒了过来。虽然因为脑震荡,我没有过去那么聪明了,但也没有完全变傻。从那以后,我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特别用功。曾经远近有名的“小聪明”,如今成了“死用功”的学生,我深知,只有勤奋努力,才能弥补这次意外对身心带来的严重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