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牵机倒线”的一些回忆
韩云令
新年慢慢走远了,从老家回到青岛也有段时间了,周末趁女儿女婿带着小外甥出去完,我也能清闲一会儿。给自己倒杯茉莉花茶,闻着熟悉的茶香,不由想起早年农村的春天,母亲和家里的长辈们趁农闲牵机倒线的一些往事。
改革开放之前,家里人的衣服基本都是母亲自己纺线织布做成的,机器织的布即俗称的“洋布”不仅贵还很难买到,纺线织布这一传统的手艺,在许多农村家庭中得到保留和传承。在我们老家,“牵机倒线”就是织布人在老式的织布机上布置经线的过程,“牵机”也就成为织布的代名词。手工纺线织布是一项既繁复又精细的技艺,许多环节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母亲经常和家里的伯母、婶子们约着一起干活。她们彼此协助,将这份手艺中的智慧与温情编织进每一寸布料之中。
要织布首先需要纺线,我们家每年都会种棉花,成熟的棉花被摘回家之后,棉花里是有籽的,需要手工把里面的籽一个个摘出来。冬天的晚上我经常坐在土炕上干这个活儿,这是一个很枯燥的活计,时间久了手指就会疼,彷佛永远都摘不完一样。现在使用轧花机去除棉籽速度要快得多,摘完棉籽才能得到纯净的棉绒。
第二个步骤是弹花,将棉绒手工弹松,其形成柔软、蓬松的棉絮。弹之前,用双手轻轻搓揉棉花,使棉花初步松软,这样有助于打开棉花的纤维结构,为后续弹松做准备。弹棉花用的弓也是自己做的,将一指粗的竹条烤弯,两端装有弦线。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弦线不停拉开再放松,循环往复,棉花就弹成棉絮了。
第三步“搓条”相对简单,将弹好的棉絮分成条形平铺在木板上,一条大约八寸长,用“挺秆”搓棉絮,做成一根根的类似棒棒糖的“布几”,便于后续纺线。“挺秆”是高粱上最高一节长穗的部分,去穗去皮晒干以后剩的光滑的秆,这种挺杆直径在4-8毫米之间,在农村的用处很多,我们家现在还用着挺秆做的盖帘。
同时我也想起了一个迷语:白棍白棍两头透气。就是指的这个。
下面一个重要步骤是纺线,用纺车将棉条纺成细线。手摇纺车现在几乎见不到了,估计以后的孩子们只能在博物馆看到。纺车大概由车架、锭子、车轮与手柄三部分组成,其中锭子是纺车的核心部件,通常由木头或金属制成,一端穿插在车架的小支架上,另一端伸出车架之外,用于缠绕纱线。纺线时,需要协调转动纺锤和拉棉花的动作,确保线的均匀和连续。纺好的细线还要进行打结、整理,然后进行浆染处理,以增加线的强度和色泽,将线整理成适合织布的状态。
织布前的准备工作也很重要,首先是经线的准备,将处理好的稍粗线作为经线,一端固定在织布机的后梁上,另一端则缠绕在经轴上,以便在织布过程中逐渐释放。将另一组线作为纬线,缠绕在梭子内,供织布时使用。老式的织布机结构比较复杂,织布人不仅要手眼协调,还要手脚并用。我曾见母亲坐在织布机前,手握梭子在经线开口处快速穿梭,梭子从一侧滑向另一侧,将纬线穿过经线间隙,然后使用木挡将刚穿入的纬线紧密地推向之前的纬线,使其紧密结合,如此不断重复,很久才能织成一匹土布。
母亲是织布的一把好手,可惜她去世之后,家里的小辈没能传承她的手艺,更令人感伤的是,那台承载着无数回忆的老式织布机,也悄然消失在了岁月的长河中,无处寻觅。唯有母亲生前亲手织就的最后几匹布,被我悉心珍藏,成为了我对她无尽思念的寄托与慰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