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数
文/哈气如兰//朗诵/马大姐
过去,在农村,过了年三十儿,总会有走街串巷打板算卦的进入村子,大多是男性盲人,鲜有女性。他(她)们肩上背着一条类似褡裢的布袋子,袋子上缝着一个个小格子口袋,里边装着十二生肖的叫做贴儿的折纸,每张折纸上面都画着不同的图画,色彩鲜艳,图旁还有解语。寻常人自是看不懂,但算命先生一听你说出图样,就会眨动着眼皮倒背如流,天干地支金木水火土的说上一通,当然你还是听不懂,最后你问先生到底啥意思,他(她)才会用白话告诉你。在农村,一年里最闲的时候就是刚过完年这几天,尤其女人们。她们吃完午饭,忙完活计,换上新衣裳打扮干净利索的,就会相互招呼着三五成群的循着打板的声音,将先生拉到就近人家的家里扎堆算上一卦。说是算卦其实就是扎堆拉家常,人多还会闹着先生给个优惠。先生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也就不太会计较。前世自不必算,那时孩子多,女人们无外乎就是算算孩子们哪个有出息、哪个孝顺,明知道也就是说说听听的事儿,哪有准头儿,却爱凑个热闹。先生便逐个为她们解释着帖子上的内容,越说越起劲儿。算的好的女人脸上就乐开了花,先生也会开玩笑要彩头,虽然不会有人给,差点的先生就会神神秘秘的告诉女人怎么解,女人的脸就会阴转晴,嘴巴也咧开来。最后女人们不管好的差的都会笑作一团,一哄而散,过后大多不去在意。
那年李婶也算了,回家后面带笑容却没跟李叔和孩子们提起一个字儿。风风雨雨几十年就过去了,李婶老了、病了。
李婶咽气的时候只有二儿子修在身边,与前来救治的村医一起給李婶做了半个小时的人工呼吸,直到120救护车来了,医生做了检查说,老人家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准备后事吧,修才哇的哭出了声。
李婶的寿衣是修和他媳妇在闻讯赶来的邻居齐婶的指导下给李婶穿上的,那年李婶73岁,正是老话说的坎儿!
李婶膝下三子,孙子孙女都已成年,正是享清福的时候,却撒手人寰,怎不让人痛惜!
修排行为仲,老大宇,老小风。宇是生意人,常年在外并安家,一年回不来几次,对家里的事自是很少过问,李婶却是最牵挂的,每年都会把最好的粮油为其备好,以待随时来取。风是老小一直生活在李婶身边,李婶最是喜欢。李叔李婶身体一直还好,日常起居琐碎不多,还能照料风一家的简单饮食,有时有事让风跑跑腿儿也是寻常,说来也巧那日风却因换了班没在家。修夹在宇和风的中间,宇因是长子从小被家里看重,风是老小,自是受人爱怜,正所谓大的稀罕小的娇,当巴间的不打腰。这样竟养成了修不等不靠,皮实豁达的性格,大事小情自己能动手解决的定不麻烦家人,李婶在他身上从不费心。尤其娶个媳妇吧,手把儿还松,花钱大手大脚,李婶认为过不了日子从心里不待见。修的媳妇本就不爱说,因此话就更少了,但凡事种种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也问过修:你是不是亲生的?自是玩笑。两口子并不跟李婶“真不真儿”的,自是不予理会,对李婶有大识小,李婶才逐渐缓和。
宇和风都是在李婶穿完寿衣收拾停当后才到的,突闻噩耗自是伤心。
李婶生前性格温和,与人和善,心灵手巧,手脚也勤快,邻里邻居有求必应,所以人缘颇好。出殡那天,村里来了很多人,再加上三个孩子的同事朋友的,大车小辆排到街筒以外,浩浩荡荡,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村里人都说李婶的丧事办的很体面,虽不是最好的,也称得是上好的。李叔毕竟是男人,不像没了男人的女人哭哭啼啼,反而忙里忙外,看着很是坚强,大家都说他还没醒过攒来呢。
圆坟那天,一切程序都是按村里的规矩办的,结束后,一家人还有要好的邻居,以及李婶的生前好友齐婶一行人坐在一起,想舒一口气聊聊李婶。一丝凉风吹过,忙碌半天的人们觉得很舒服,连续几天的紧张和悲痛舒缓了些。修却突感不适,胸闷不已,面色惨白,难过的想哭。大家以为修是累的上火了,因为修的膝盖都跪青了,嗓子也哑了。齐婶见状慌忙起身,到堂屋找了三根筷子,又接了一碗水,用最古老的方式给修戳,当她提到李婶时,三根筷子齐刷刷戳在了一起。齐婶的眼泪就出来了,说老妹子,你就不用内疚了,修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就安心的走吧。说也怪,齐婶说完,那三根筷子啪一下就倒了。齐婶把筷子取走,让修把碗里的水喝了,说你先躺下休息一会,我有事跟你说。
说也怪,修躺了一刻钟功夫,哇哇吐了几口水,起来果然没事了,眼泪却止不住的留流,在场的人见修脸色好转都长舒了一口气。
齐婶对修说:你妈咽气时就你在身边?
修点点头。
是你嘴对着嘴给你妈做的人工呼吸?
修又点点头。
衣服也是你俩给穿的这个我知道了。
众人齐刷刷看着齐婶,齐婶又说,修啊,有件事是得跟你说了,在你10几岁的时候,你妈我俩凑热闹请一个算命先生给算了一卦,说你妈咽气的时候就你不在身边,也不会得你济。我们都当玩笑了,你妈却往心里去了,你本来就天马行空,对你越是不待见。那时实行机织毛衣,她们每人都有,唯独没你的,她说你女朋友会给你织。你们结婚给你的花费是最少,她说你媳妇挣钱。婚后,更是看不惯你俩,嫌你俩瞎白活不会过日子。为了给老小攒钱娶媳妇,不管你们有了孩子后够不够用,一直跟你们要生活费,据说那些年你俩都是靠着媳妇的工资生活,婚后唯一要过生活费的也只有你。总之就是从心里把你视为外秧,但是,几十年来,你俩日子不管好坏,对她也没差样儿,她是看在眼里,悔在心里···说着齐婶挤了几滴眼泪,用手抹了抹,接着说,你妈过世的前一个礼拜还跟我说起这事,说你们俩对她没差样儿,自己当初不该把算命先生的话往心里去,分出亲疏,我跟她说都过去了,现在你们过的也挺好,别去想了,没成想,今天她心里还是过不去,呜 ——
听着齐婶这么说,其他人都屏住呼吸,各怀心腹事。修已经泣不成声,仿佛看到了他那条穿了好几年能穿透手指的透亮的腈纶裤、不敢麻烦妈妈自己用炮线拧在衣服上的纽扣、女朋友怕他吃不饱给他买的食堂的饭票、看他冷给他织得厚实的混纺毛裤、、、过了一会修的媳妇说,齐婶,您别说了,这些事情我们知道。
齐婶愕然:知道?
修:知道!
齐婶:为什么没听你提起过?
修:齐婶,那是我妈,我的亲妈呀!
一阵风起,啪的一声响,大家寻声望去,只见好端端摆在柜子上的李婶的遗像齐整整扣在了柜子上。
作者简介:哈气如兰 ,原名立香 。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瞬间的感悟与美好。
主播简介:马大姐(马秀春)河北唐山人,热爱生活,真诚善良。喜欢读书丶写作,爱好朗诵。希望用文字和声音传递真情和美好。
责任编辑:雪莲
排版制作:流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