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愁 李进长
东山坡下的焦阁老墓是家乡最老的物件。残破的石雕上长满青苔,驮碑的石羊缺了尾巴,倒成了我们攀爬的好去处。放牛时总把牛拴在石羊脖子上,牛啃草的声音和山风穿过石雕窟窿的呜咽混在一起,像是老人在絮叨陈年旧事。
北边三里地的三山水库,是我们夏天的乐园。水位下降时,裸露出大片青石滩,石缝里藏着指甲盖大的螃蟹,我和二哥常赤脚踩进沁凉的浅水,弯腰摸鱼逮虾,裤脚被水草染得绿一块黄一块。有次搬开石头,竟摸到枚生锈的铜钱,二哥非说是焦阁老掉的钱,后来被货郎换走了五块水果糖。
要说最常去的还是蝎子山。是座长满黄墨草和苓子树的小山包,南坡是生产队的柴火林,北坡乱石堆里藏着蝎子。每天清早跟着大人上山砍柴,镰刀割破晨雾时,草叶上的露珠能把布鞋浸透。晌午头躲在树荫下啃干粮,遥望山脚下梁河泛着粼粼波光,像条银腰带绕着村子。
捉蝎子要等到日头西斜。带着自制的竹夹子和玻璃瓶,翻开那些晒得发烫的青石板,蝎子翘着尾巴往后缩的模样,总让我想起货郎担上卖的弹簧玩具。逮满半瓶就送去代销点,换来的钱够买两本连环画。十二岁那年,有一次被蝎子蜇了手指,母亲用捣烂的野薄荷敷了三天,那股清凉劲儿至今还记得。
西边的梁河是我们天然的游乐场。夏天在河湾摸鱼,冬天在结冰的河面抽陀螺。河滩上成片的野桑树,紫红的桑葚能染透嘴唇。放牛的孩子最爱比试水性,扑通扑通往河里跳,惊得水鸟扑棱棱飞过对岸的芦苇塘。
我家离县城二十多公里,雨过天晴还偶尔能看到泌阳化肥厂的清烟,因为那个年代环保很好。长大后我去了县城,临走前夜我特意绕到蝎子山转了转。月光下的酸枣树影影绰绰,古老的盘山公路像条白蛇缠在山腰。远处水库工地的探照灯刺破夜幕,却照不见石缝里那些黑亮的小影子。山风还和十年前一样,裹着艾草与炊烟的味道,把我的童年悄悄藏进了梁河的波纹里。
作者:李进长,笔名山里人,蝎子山人,泌阳作家协会会员,诗词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