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何歇
文:孔祥婷(青海)
高原的春天来的总是比较晚,五月才渐渐稍有绿意。
十几年前那条绵延千里如蛇一般扭曲着的山路和有限的医疗水平,是永远跨不过去的沟壑,另一边是常人的生活与人生,而我永远留在了这边。
确诊为脑瘫的那年,我三岁,我们都不了解这种病,但都能感觉到这是个噩耗。迫于生计,父亲外出打工,母亲则需要看守小卖铺,我只能跟外公外婆一起去村里生活。
外公过世很早,记忆里的他总是忙里忙外,但是一得空总会推着婴儿车带着我东逛西瞧。外婆温柔开朗,可是外公去世后她开始沉默寡言,只是温柔不减。她不大喜欢和别人唠嗑了,比起这个,她更喜欢带着我去河边,手里做着针线活,不时回答着我幼稚的问题。做累了,她就望着河发呆,我也会安静下来,我知道她需要这份安静。
河岸上都是刚冒出来的小草芽,但是马兰花茎中间已经有花苞了,有些甚至已经绽放。趁着安静,我慢慢揪下来一朵刚刚盛开的马兰花,扔到了河中。
外婆似乎注意到了我的举动,又或许她看见了河里的马兰花。
“才刚开的花啊,就被你拔掉了。”她说完叹了一声。
“没关系啊,还会再开的!”我满不在乎。
她又缓缓拿起放在旁边的的针线。
“可是被你扔掉的那一朵是有花粉的,那是花的宝宝啊。”
她笑了笑,又问道:“把你扔掉了,还会再有另一个你吗?”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窘迫无比。
“羞!羞!马兰花!”随即,她哈哈大笑。
这个玩笑使得气氛缓和了不少。我也笑了。
几乎每天都会有这样的笑声在河边荡漾,那时天很蓝,云也变得慵懒,时间是暂停的,定格在町上河畔。其他孩子在奔跑玩耍,我还不会走路。外婆从不妥协,她拉着我在大门口来回走。因为脚后跟着不了地,鞋子总会掉,外婆就自己动手给我做了鞋带,来回交叉绑在脚踝。
有时我们会走远些,突然下雨,路上泥泞,又湿又滑,她就背着我,我在她背上依旧有说有笑,我们就这样说着笑着,全然忘了还淋着雨。偶尔在路上会遇到老三元,因为村里的传闻,我对他十分恐惧,而他最多不过只是跟我和外婆打个招呼,便赶着他的牛匆匆离开了。
外婆也慢慢走出了阴霾,又开始和邻居喝茶唠嗑。
之后我便又到县城上和爸妈一起生活了。
留在这边的我,有着自己的节奏,常人的生活一成不变,而我可以有更多自己的空间。我是自由且热烈的。
又是一年春之际,那段时光还是如昨日般清新。只是回忆中的那段时光似乎变得无限长,悠悠远远。万物年年如此,可是时间它一直在走,何时有一刻停下过?
事事物物静如水,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它们不动,可它们又何时没动过?
作者简介:
孔祥婷,笔名:南风喃,海北州门源县人,现在上初中,平时喜欢写作。
